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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半,我们回到联邦调查局菲尼克斯分局的那间会议室。巴克斯已经在里面,正打着电话进行工作安排,房间内还有汤普森、马图扎克、迈兹和三名我不认识的探员。我默默把几个购物袋塞到会议桌底下,里面有两件新衬衫、一条裤子、一包内衣裤和一包袜子。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此刻我真希望走进来前换上了新买的某件衬衫,因为那三名陌生的探员正冷着脸,用无情的目光盯着我和我身上这件印着联邦调查局徽章的衬衫,仿佛在谴责我亵渎了什么圣物,胆敢冒充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巴克斯告诉电话那头的人,事情办妥后给他回个信,然后挂了电话。

“好了,”他说,“只等他们那边搭好线,设置好通信,我们的全体人员电话会议就马上开始。趁这会儿,我们先说说菲尼克斯这边的情况。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开始调查案发现场,死亡警探的和他生前侦办的那个男孩的。两桩案子,两处地点,都要重新彻查一遍。我希望——哦,对不起,蕾切尔,杰克,这位是文斯·普尔,菲尼克斯分局的探员主管,他将负责提供我们需要的一切支援。”

普尔探员看上去像是在这一行摸爬滚打了二十五年,是在场所有人中资格最老的。巴克斯介绍完后,他只是朝我们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巴克斯没有再向我们介绍另外两个人。

“我们和本地警察的碰头会定在明天早上九点整。”巴克斯说。

“我认为我们可以巧妙地把他们撇到一边。”普尔说。

“悠着点,我们不希望招来本地警察的任何敌意。他们是奥瑟莱克的同僚,是最了解他的人,会是很好的信息来源。我觉得我们应该让他们参与调查,当然调查主导权必须牢牢握在我们手里。”

“没问题。”

“这件案子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它是新案,刚发生不久,但愿凶手犯下这两桩谋杀案时犯下了什么错误,只要在男孩或者警探的案子中留下任何线索,我们都可以把它找出来。我希望能看到——”

桌上的电话响了,巴克斯拿起话筒,说了声“喂”。

“请稍等。”他按下免提键,放下听筒,“布拉斯,你们到位了吗?”

“全部就位了,头儿。”

“好,我们先点个名,看是不是都在。”

电话扬声器里,六个城市分局的探员都应了声。

“很好,都到齐了。我希望这个会尽量不要那么正式。我们不妨先依次谈谈各自掌握的情况。布拉斯,你最后发言。所以,从佛罗里达开始,特德,你可以开始讲了吗?”

“呃,好的,头儿,这边是我跟史蒂夫在负责调查。我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希望明天能有更多发现。尽管如此,目前我们已经发现了一些值得关注的异常情况。”

“说下去。”

“呃,我们这儿是诗人驻足的第一站,至少目前被认为是他的第一站——克利福德·贝尔特伦案。之后的第二起案子——就是发生在巴尔的摩的那桩——是差不多十个月后才犯下的。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两起案子之间的作案周期最长。这就令我们重新思考第一起案子发生是否随机的问题。”

“你们觉得这个诗人认识贝尔特伦?”蕾切尔问道。

“是有这种可能,但现在还只是一个猜想,我们还在做进一步调查。不过这起案子里还有其他几点值得注意的地方,也支持我们这个猜想。首先,这一系列案子里,只有这一起用的是霰弹枪。我们今天查阅了尸检报告,那些现场照片可真够惨不忍睹的。凶手用一把双枪管的霰弹枪把受害者整个人都打烂了。我们应该都知道这种行为模式背后的含意。”

“过度杀戮,赶尽杀绝,”巴克斯说道,“说明凶手认识或者熟悉受害者。”

“是的。之后我们发现使用的凶器本身也有问题。根据报告,那是一把老式的史密斯韦森霰弹枪,贝尔特伦平时把它放在壁橱最顶层,一般人乍一看根本看不见。这个情况就写在报告里,是死者的妹妹提供的。贝尔特伦从未结过婚,一直住在他从小长大的老宅里,我们还没有去找死者的妹妹了解情况。我要说的重点是,如果是自杀,没问题,是他自己打开了壁橱,从上面取下了霰弹枪,但现在我们调查认为这并不是一场自杀,而是谋杀,这就有意思了。”

“诗人怎么会知道那把霰弹枪放在壁橱最顶层架子上?”蕾切尔说。

“对——正是这个理……他怎么会知道?”

“干得好,特德,史蒂夫,这条线索很有价值,”巴克斯说道,“我看好这个。还有其他情况吗?”

“最后一件事情有点敏感,那个记者在吗?”

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

“在,”巴克斯说,“但我们现在的言论都是不供引用的。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尽管说。对吗,杰克?”

我点点头,随即意识到电话里其他城市的与会者看不到我的动作。“是的,”我说,“我们现在说的都不会被引用。”

“好的。是这样,这会儿我说的只是个猜测,我们也不确定这是否适用于其他案子,但我们发现了这个线索。第一被害者,也就是那个叫加布里埃尔·奥尔蒂斯的男孩,法医在他的尸检报告里总结说,根据对受害者肛门腺及附近肌肉的检查,发现这孩子长期遭受性侵害。如果杀害男孩的凶手同时也是这段时间里对他实施性侵的人,那就不符合我们先前预想的这个凶手随机挑选受害者的犯罪模式了。至少我们觉得讲不通。

“然而,我们再从三年前贝尔特伦的角度去看这个案子,当时他没有我们现在这样的便利条件去了解到其他情况,但他的处理方式很奇怪。他手上只有这一桩案子,我们所掌握的其他案子的情况他那会儿丝毫不知。尸检报告显示那孩子长期受到性侵害,按理说贝尔特伦应该紧紧抓住这条线索不放,寻找那个实施性侵的施暴者,把他列为头号嫌疑人。”

“他没有这样做吗?”

“没有。当时贝尔特伦带领三名警探负责调查,把几乎全部精力都放在那孩子放学后遭绑架的公园里。这是个不供引用的情报,当年参与调查的一个警探私下告诉我的。他说,他曾建议扩大调查范围,查査那孩子的背景,但贝尔特伦压下了他的意见。

“现在最精彩的部分来了。我在治安警署的一个线人告诉我,贝尔特伦当时主动提出要求负责这个案子的调查。在他被定为自杀之后,我那位线人作了点调査,发现他早就认识那个遇害男孩,通过当地一个叫作‘我最好的兄弟’的社会公益项目,这个项目旨在帮助失去父亲的孩子与成年人结对子,类似于那种‘老大哥’项目。贝尔特伦是个警察,所以毫不费劲地通过了遴选,他就是那个孩子‘最好的兄弟’。我敢肯定在座的各位都能想到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