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浓路的小镇上(第2/5页)

那个家伙既不是“山本”,也不是“堀口”。他佯装酒保,其实是个诈骗犯,也是右翼组织的手下。这个三十出头、相貌平凡的男子,就是逼关野部长走向绝路、又持枪杀死那个前刑警的凶手。他现在应该还潜伏在这一带。晚上十一点半,他在这一站下车,却没在这里投宿,末班公交车早就开走了,而且乡下地方根本找不到出租车。

他究竟在哪里呢?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时候,龙雄想起站务员的话——“不是没有人来接他吗?”

(没有人来接,他照样也可以去。看来即便是深夜,他也早就知道自己的去处。)

由此推论,他之前很可能来过这里,要不就是曾经在这里住过。用警察术语来说,他就是“有地缘关系的人”。

这个镇很小,住户不多,也算不上是市镇,只是几家简陋杂货店和商店的聚落。走没多久,商店街即到尽头,继而是屋顶低矮、门口满是灰尘的民宅。龙雄总觉得那家伙就躲在民宅里面。

走到住户尽头,有一条河流,从桥上向下俯瞰,河水泛白而浑浊,可能是陶土造成的污染。

过了小桥,有一所小学,孩子们正在打棒球,喧嚷不已。再往前走,即是山路,只有零星散落的几户农家。这时候,一辆载满木材的卡车从身旁开了过去。

远远望去,可以看到不知名的雄伟高山,初夏的蓝天底下,浮云显得多么洁白明亮。

当龙雄正想返身回去的同时,突然看见前方茂密的树林里有一处细长的屋顶闪着亮光。龙雄以为那里是小学的分校,但又觉得若是分校,未免与附近的本校距离太近,于是没多加思考就往那里走去。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栋三层楼的老旧建筑物,中央有栋木造的双层楼洋房,整栋楼散发着森森阴气,四周用铁丝网围住,庭院内种着花草树木。这楼房依山而建,刚好坐落在山丘中央。

龙雄走到门前,这时候,有个白衣女子正走过庭院,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门口挂着一块长牌,写着“清华园”三个大字。

这里有护士走动,很可能是一间疗养院。不过,以疗养院来说,未免太阴森了。建筑物的窗户很小,外墙已见斑驳老旧,毫无生气可言。只有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冷清的院落。它孤零零地坐落在山里,令人不禁感到阴森恐怖。

龙雄沿着原路走回去,灿烂的阳光依然照在头顶上,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热。一个用马车载着粪桶的少年从对面走过来。

“喂,那栋建筑物是什么?”龙雄问道。

用布巾包着脸颊的少年稍微拉住马儿,望着那里说道:“那里吗?那是精神病院。”少年说完便离去了。

原来如此,听少年这么说,那里倒是有点像精神病院。虽说是中午时分,建筑物四周依然笼罩着阴森气氛。龙雄走了几步,又回头一望,已经看不见隐匿在茂密树林间的屋顶了。

艳阳当空下 护士悄声院庭过

龙雄边走边做了这首俳句,这是他对这栋精神病院的印象。当天晚上,他落寞地在这乡下地方过了一夜。

隔天早晨,龙雄往车站方向走去,看见一间小型邮局,上半处的玻璃门布满灰尘。此时,他心里掠过淡淡的旅愁,这里又离大阪很近,他突然兴起念头,想写张明信片问候调往大阪的专务。自从在东京站一别之后,他还没联络过专务。他推开有点脏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他在窗口买了张明信片,坐在角落脏污的桌子上,正要写字的时候,听到窗口内的女职员接电话的声音。

“咦?十万日元吗?请您稍等一下。”

女职员拿着话筒,对着一旁的男职员大声问道:“对方说,现在手头上有张普通汇票,想来兑换十万日元现金,可不可以?”

“十万日元?”男职员惊讶地说,“现在哪来那么多现金呀!而且都快下午三点了,明天才有办法筹出来,叫他明天下午一点再来。”

女职员对着话筒说:“对不起,现在我们这里没那么多现金,请您明天下午再来。”

放下话筒,女职员拿着钢笔敲着下巴,睁大眼睛说:“打从在邮局上班,我还没看过十万日元的汇票呢,对方真是有钱呀。”

“持汇票的人,大概是什么样的男人?”男职员抬起头来问道。

“不是男的,是女的,听声音好像蛮年轻的。”

龙雄坐在角落写着明信片,耳里听到这两个乡下邮局职员的对话,也许因为当时正在斟酌字句,那时候他并没有联想到其中的重要意思。

田村搭乘近铁电车抵达宇治山田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一路上没有半点风。从伊势神宫参拜回来的学生们,个个面露疲态地坐在站前广场休息。

报社在宇治山田设有通讯处。田村拿出记事本,查出通讯处的地址,立刻坐出租车前往。

虽说是报社的通讯处,其实只是一户普通住宅,被夹在蔬果店与糕饼铺之间,偌大的招牌显得很不相称。

田村只知道舟坂英明还待在宇治山田,但不知道住在哪家旅馆。他从离开瑞浪开始,就在考虑通过通讯处寻求帮助。

拉开格子门,一个系着围裙、年约四十岁的女人走了出来。

“敝姓田村,是总社社会组的记者,请问您先生在吗?”

女人听到是总社来的记者,连忙取下围裙,向田村欠身致意。“真不巧,他外出了。”

“去工作吗?”

“不是。”女人露出困惑的神情说,“工作已经办完了,请您先到里面坐吧。”

从通信手册来看,这里只有一名姓青山的通讯员,若没找到他,事情就很难有进展,田村决定先进去再说。

房间只有三坪大,榻榻米已经泛旧,中间放着一张接待客人用的椅子,角落有一张办公桌,周围杂乱地堆放着合订成册的旧报纸和草纸,也没有像样的书籍,显得单调乏味。

“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田村啜了口冷茶问道。

“这个嘛……”青山的妻子为难地说,“他平常喜欢喝两杯,工作一结束,便到外面兜转,每次出门,不到半夜十二点是不会回来的。”

“真是伤脑筋啊!”田村嘟囔着。他希望尽快打听到舟坂英明在哪家旅馆落脚,今晚就去见他。

“请您稍等一下,我打电话找找看。”

她走进里面,听得见她连续打了好几通电话,大约打了二十分钟。

“实在找不到他,您好像有急事要办,真是对不起啊!”她愧疚地说道。

田村看到这种情景,也只能无奈以对。他总不能一直苦等下去,于是起身离去,表示明天早上再来。

这间通讯处丝毫没有报社应有的气氛。之前,田村常听说前往乡下采访相当悠哉自在,此刻却感到荒凉和寂寞。他似乎能体会这个中年通讯员每晚想借酒消愁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