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狱中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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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9年某月某日。

一辆开往某县某乡的长途大巴车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颠簸着。这条通往某乡的必经之路年久失修,崎岖不平,平日里很少有机动车通过,每天除了驴车和拖拉机,唯有这趟每两个小时一班的大巴车会经过这里。

车里有衣着朴素的携带写有“化肥”字样蛇皮袋的农民,也有穿着考究的可能是下乡办事的上班族。车内弥漫着各种难闻的气味,还有几堆凑在一起打着扑克的老乡,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有些正在闭目休息的乘客因为噪音而恼怒地紧皱着眉头,看上去像是敢怒不敢言。在倒数第二排的位子上,坐着两个与众不同的年轻人,并不是他们的穿着有多特殊,而是他们的气质看上去与整车人都格格不入。

这两个年轻男人,一个身材健壮,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另一个看上去十分瘦弱,其貌不扬。这二人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气定神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这颠簸的道路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若是以外人的眼光去区分他们的话,这两个人一个是长得好看的,另一个是长得不好看的。长得好看的名叫骆松,长得不好看的名叫高川。说高川长得不好看倒不是因为他五官长得不好,而是因为即使他闭着眼睛休息时,都是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他们是H市东区分局刑警支队的侦查员,同时也是一对搭档,这次下乡是因为手上跟进的一件案子有了新的线索,而线索就指向这个乡里的某个村子。

“来来来,都听我说,我们是来打劫的。”一个深沉的声音从车厢前方传来,说话的语气很淡定,以至于车内的其他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都他妈听到没有!打劫!”另一个声音响起。

大巴车猛地刹车,众乘客受不住力全都往前倾,只有骆松和高川二人在刹车的一瞬间猛地睁开双眼,同时本能地伸出右手,撑在前排椅背上。再看其他人,就没这么淡定了,有的人因反应过慢,整张脸都撞在了前排座椅的椅背上,车内顿时乱作一团,这时他们才知道出事了。

向前看,是三个站起身的壮汉,其中一人持刀架在司机脖子上,另外两人拿着刀面对整车人,眼露凶光。

“各位老乡,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们三兄弟今天有缘和各位同坐一辆车,这就是缘分,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们三兄弟最近遇到了点麻烦,所以今天才出此下策,想向各位朋友借点钱用。”三人中唯一的光头用客客气气但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大哥,别跟他们废话了!”挟持司机的个头略矮的劫匪喊道。

刚才发话的看上去是他们老大的光头男回头瞥了矮个子一眼,说:“注意你的素质,我说了,我们今天是向朋友借钱,借钱就要有礼貌。”接着,他又面向乘客:“我们有缘同坐一辆车,就是朋友,我只向朋友借钱,不借的,就不是我的朋友,我只喜欢我的朋友,我的刀可不喜欢不是朋友的人。”

车内的乘客们皆不出声,一群大老爷们儿面面相觑。此时一个小孩子哇哇大哭起来,挟持司机的矮个子大骂:“给老子闭嘴,再哭捅了你!”

抱孩子的年轻妈妈吓得捂住孩子的嘴,眼泪汪汪地用求饶的眼神看着劫匪。

光头老大扭头怒骂:“跟个小孩子嚷嚷什么?瞧你那点出息!再乱骂人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接着又面向那位妈妈,笑眯眯地道歉:“对不起啊妹子,我这兄弟脾气有点暴,你放心,我们是不会伤害你和小朋友的,我们只是想借钱。我看,就先从你开始吧。”

年轻妈妈战战兢兢地从一个布兜子里掏出一个布钱袋,手颤抖着将钱袋递给了光头老大,光头老大数了数里面的钱,笑着说:“少是少了点,但也表示了你的诚意,谢谢你,我的朋友。”

骆松和高川坐在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这时高川的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奇怪声音,骆松扭头看他,原来高川是想笑又硬憋着不让自己笑,因此身子不由得微微抽搐着。

骆松说:“你可千万别笑,你一笑起来可能会把他们吓晕。”

高川收住表情,白了骆松一眼:“长得帅了不起啊?”接着小声说,“时代是变了啊,这年头抢劫的都这么彬彬有礼,你看光头那样儿,难道还不够逗乐儿吗?”

骆松小声问:“怎么样?干不干?”

“要干你干,我可不喜欢打架。”

“喂!对方三个人啊!”

“你不是分局散打王吗?你看我这体型,我这量级,你怎么忍心把我推上去?”高川开玩笑似的说道。

“你看看你这表情,实在是太贱了!”骆松不满地说,“我们可是警察,打击犯罪是我们的天职。”

此时,光头老大正领着另一名劫匪在前面挨个儿收钱,离骆松他们越来越近。

高川瞥了一眼前方的劫匪,小声对骆松说:“术业有专攻,你能打,我不能,我是玩脑子的,这种情况就应该你上。”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是玩脑子的。我承认我没你聪明,但我也不是个只懂拳脚功夫的莽夫啊。”骆松看着高川瞪着自己的表情,一下子乐了,“对对对,就是这个表情,你啊,不用打,瞪着罪犯看一眼就能把人吓蒙,要是再笑一笑,都能把人给吓死,哈哈!”

高川眯着眼,看似在怒视骆松。“上警校时你就喜欢拿这个取笑我,这么多年了,你不嫌累啊?”高川是这样子的,他在警局里被称为“逻辑机器”,一方面是因为他的逻辑推理在破案上屡立奇功,而之所以叫“机器”,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从来不笑,总是冷脸示人。其实他不笑的原因是笑起来太丑了,他从一开始有意控制着不让自己笑,发展到现在形成了不笑的习惯。当然,遇到特别逗的事情时他还是会忍不住笑出来,对他不了解的人通常都会被他的笑容给吓到。

二人的说笑引起了劫匪的注意,光头老大朝他们看过来,微笑着说:“后面两个兄弟好像很开心啊,真够拿我当朋友的。”说完,他走了过去。

“来了来了,你顶住啊!我精神上支持你!”

“你太贱了!”

“没办法,我和卉卉就快要结婚了,我可不想在结婚前被捅一刀,上吧,散打王,惩治犯罪就靠你了!”

“行了,我知道你打架的战斗力是负值,真不知道卉卉看上你哪一点,我比你帅,又比你高大强壮,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骆松抱怨的话还没说完,光头劫匪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朋友,我是来借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