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人(第2/3页)

之后的一个月里,差不多每隔几天就有人来找阿琨帮忙打捞尸体,阿琨盛情难却,只好一一答应,顺利地帮他们捞出了尸体,而每次也都收到死者家属塞过来的劳务费。阿琨一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慢慢他也习惯了,自己也是付出了劳动,收取一点报酬也不过分。这下他也不用去找工作了,只要坐在家中,就有工作上门了。

就这样,阿琨成了职业的“捞尸人”。有一些人还把他的事迹发到了网上,讨论收费帮人捞尸体究竟应该不应该。讨论者分为两派,一派谴责阿琨,说他是不顾道德,发死人财。另一派则支持阿琨,说他这么做其实也是见义勇为,因为付出了劳力,而且还有很大的危险性,所以收取些报酬也无可厚非。反正不管怎么样,阿琨一下子成了名人,不但本市生意不断,还有不少外地人特意赶来本市请他去其他的城市帮忙打捞尸体。

看到阿琨靠捞尸体发了财,出了名。难免有一些人眼热,也干起“捞尸人”这个行当,想要分一杯羹,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成功。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阿琨实在太有名了,很多死者家属宁可多花钱都要请他,根本没人答理那些新的“捞尸人”;再有就是他们也确实没有阿琨那么好的水性和经验,勉强接了几个生意,结果费了几天时间才捞到尸体,有的甚至压根连尸体都没有找到,砸了自己的招牌,这样一来,更没人找他们了。所以他们被这么一搞,非但没有抢走阿琨的生意,反而间接帮阿琨做了广告,让他的名气更大了。

[四]

这一天,阿琨早早起了床,照例坐在家中等着生意上门。果然,没多久,门铃就响了起来。

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太太,他不禁皱了皱眉。

“请问您是那个‘捞尸人’阿琨吗?”老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阿琨微微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得到了阿琨的肯定回答,老人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那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把我那淹死的孙女的尸体捞出来啊?”说到这里,老人眼泪流了下来。

“可以……”阿琨再次打量了一下老人破旧的衣着,然后继续说道,“不过……”

“哦,我明白,我不会白辛苦您的。”老人很快明白了阿琨的意思,颤抖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包,然后小心地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沓旧旧的钞票,面值都是五元和十元。

阿琨目测了一下那沓钞票,最多只有一百元,看到这,他不禁再次皱起眉头。

老人察觉到了阿琨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说:“小伙子,我知道这点钱是少了点,不过我们家条件不好,您就帮帮忙吧。”

一百元,实在是太少了,每次去捞尸体,外人看起来很轻松,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都是在玩命,为了区区一百元去玩命太不值了,而且现在已经是深秋了,河水冷得厉害,慢说是一百块了,就是一两千也要考虑再三。想到这里,阿琨于是回答道:“婆婆,不是我不帮忙,不过你也知道,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你这个钱确实太少了。”

“这我都知道,不过孩子她父母死得早,家里只有我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就靠我那点社会最低保障勉强维持生活,本来眼看孩子就要大学毕业工作了,本指望条件能有所改善了,结果那个傻孩子因为男朋友和她分手,一时想不开去寻了短见……”说到这里,老人几乎泣不成声了,反复抽咽后,才断断续续地继续说,“所以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孤老婆子吧。”

看到老人悲恸欲绝的样子,阿琨的心微微动摇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对不起,这个是规矩。如果钱太少了,以后大家都这样,我就没法生活了。”

面对老人的反复哀求,阿琨硬下心肠狠心拒绝了,然后关上房门,任老人在外面跪地号啕大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老人终于明白阿琨是铁下心来不会帮忙了,于是用袖子擦了擦泪水,冲着大门怨恨地骂道:“都说你是个热心、乐于助人的青年,结果却是个掉进了钱眼儿里的势利小人,算是我瞎了眼来求你。你靠捞尸体发死人财,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就这样,老人咒骂着离开了。

阿琨躺在床上,听着逐渐远去的骂声,回想起最开始的时候,自己确实是出于同情心帮助那个少妇去捞尸体,时隔几个月,自己怎么成了这样?真的沦落到了发死人财的地步。

不过很快,在他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开始劝慰他:见义勇为也要量力而行。你是在发死人财不假,但那每次都是自己卖命换来的,管他别人怎么去说。就这样,他那蠢蠢欲动的良心最终被压制了下来,对自己的行为开始觉得心安理得了。

[五]

阿琨所在的城市位于北方,到了冬天河水就会结冰,那时候他的生意就到了淡季,尽管偶尔也有一两个南方城市的生意,但这些外地生意毕竟占的比重不是很大,而且阿琨忙碌了一年,正好利用这个冬天休息一下。

转眼间又到了新的一年,春暖花开,冰封了一年的河水终于解冻了。阿琨看着窗外正在发芽的树枝,微笑着迎接新一轮的旺季。这一年一定要多淹死点人才好啊,刚开始产生这种想法时,阿琨还在内心谴责自己,现在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就在天气刚刚转暖的一个清晨,沉寂一个冬天的门铃终于响了,阿琨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一脸忧伤,不用问,肯定是死者家属。

果然,男子开口了:“大兄弟,你就是他们说的‘捞尸人’吧?”

阿琨点了点头。通过询问得知,大胡子十岁的儿子半个月前在河上玩冰车时不小心掉到了冰窟窿里,因为那时天气还冷,根本没法打捞尸体。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河面的冰解冻,他这才连忙来找阿琨帮忙。

阿琨看了看外面,开口说:“大哥,不是我不帮忙,但是现在河水刚刚解冻,里面冷得要命,我这时去帮你捞尸体估计只能给‘阎王河’多添条命啊。”阿琨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对这桩生意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因为职业需要,他曾经反复练习过冬泳。但是之前一年的工作经验,让他充分掌握了死者家属的心理,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制造难度,抬高价格。

果然,大胡子如他期望地开口了:“大兄弟,你就帮我这个忙吧,这么冷的天我也知道难为你了,不过我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啊……”说到这,这个魁梧的大汉竟然呜呜哭了起来,“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沓子钱,塞到阿琨的口袋里,阿琨目测了一下,大概有一万,他在心里偷偷地笑了笑,然后假意推托了几下后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