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辞官归隐的军师12

十皇子李景年站在宫门前,一时踟蹰。

他知晓自己此行要去做什么,但站在这里,他只觉得自己腿软头晕。

明明冬日的太阳并不刺眼,他却觉得自己被烤的眼前一阵阵地眩晕,他忍不住回头去看向自己的舅舅,却只看见的一个深深躬着的脊背。

他看着这情形,心底蓦地生出些不平来:他明明样样都好、什么都出色,但是在父皇眼里,总是赶不上那个早死的大哥。

——什么外家掣肘?!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舅舅虽为长辈,但从来都谨守君臣之别,他又岂是那种昏庸到受人操纵的傀儡?!

今日之后、今日之后……这座皇城便是他的了!

李景年胸中顿时生出一阵豪情,他抬起头来、阔步往前走去,暖阳煦煦、照亮了前去之路。

身后,吴庆兴直起身来,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唇边也扬起一丝笑来,但很快就收了起来,和一旁的宫城守卫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快步跟了上去。

——成败,只在今日一举。

*

另一边,吴卫却没有被按照吩咐带回老家。

他由他带头,正领着一群人往柳院的方向去了,“大哥,我查过了,那个人就住在这儿……”

他一边脸高高肿起,右胳膊还挂在胸前。

吴政雍看着自己的弟弟,皱眉道:“等找到地方,你便出城。”

吴卫悄悄翻了个白眼,造反失败被杀头,和被打发回老家躲躲藏藏过后半辈子,他宁愿选前者。

虽然得知自家老爹要去干的大事竟然是逼宫之后,吴卫十分震惊。但是纨绔却有纨绔的好处,他足够心大,震惊过后,立刻该干嘛干嘛。

毕竟这件事情成功与否,他在里面一点作用都不起。

……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他突然想起自己丢玉佩时候,遇见的那个美人儿。

那玉佩,一定是他干的!一定是他早有预谋!

——至于原因,你见过纨绔讲道理嘛?!

总之,吴二指天立誓地跟他哥保证,那人一定有问题。

不同于吴二的不过脑子,吴家大哥还是十分冷静的,但他知道的内情更多,也更确定那人确实是像是有问题。

于是,就有了吴卫带着人往柳院去这一幕。

跟着他们的,都是本在西山中的死士,这会儿却穿着一身京城戍卫的衣裳。但是看见吴政雍身边的那个中年汉子,却让人立刻知道了缘故。

——那是禁军右副统领,徐阗。

这是当年李昀征战天下时就跟着他的老人了,连这人也能收服,怪不得吴庆兴有恃无恐,胆敢逼宫。

眼见着柳院越来越近,徐阗眯了眯眼,冲着吴政雍低声道:“那是高家的别院。”

吴政雍微微蹙眉。

——六皇子母家?

他们确实有对付吴家和阿年的理由。

*

远远的,那别院的门口似乎有个人站着,身形单薄,似乎是个少年人。

吴政雍抬眼看过去,还没待看清楚,吴卫就高声叫了起来,“是他、就是他!就是这个人偷的玉佩!”

吴政雍心中隐隐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对方着态度,好像是对他们的到来早有预料一般。还不待他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吴卫已经抬手一挥,“给我上。”

……颇有些平日巷间走马溜街、欺行霸市的纨绔模样。

不过那些死士却都没有动弹的,毕竟如今吴政雍在场,他们还不归二公子调配。

吴卫也慢半拍反应过来,尴尬放下手,求助看向他大哥,又悄声在他耳边提醒道:“大哥你小心点,他会用毒,上次我带的人就被他一下子放倒了……不过你放心,我可不怕他的,上次他就没能一下子放倒我。”

徐阗听闻这话,忍不住往吴卫那比大出旁人一倍的体型上看了一眼……他似乎猜到原因了。

几人在原地顿了片刻,那边那个少年竟然往这边走了过来。

对方步伐轻巧,但随着那他一步步逼近,那不紧不慢的样子,明明他们这方人多势众,但几人却都不由都绷紧了神经。

看清了时越的模样,几个人反应不一。

吴二色心不死,看着这张脸,又露出些垂涎的意思;吴政雍却是眉头皱起,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但三人之中,实在数徐阗反应最大。他看清了来人的模样,瞳孔骤缩,张嘴想要说话,嗓子却像是卡住了一般。

——军……军师?!!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出海了吗!!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不对,年纪不对……这个人是……?

时越看着那个人的反应,本来准备好的话一顿——这还是个故人?

他打量着这人的相貌,半晌,总算从回忆的角落里扒拉出来一张有点相似年轻人的脸。

——熟人好啊,熟人好办事儿……

时越立刻揉吧揉吧把最开始准备的计划扔到了一边,开始临场发挥。

他带着点笑开口,“徐偏将?”

徐阗一僵,刚才种种思绪一下子像是被定住了,下意识应了句,“是!”

吴政雍见这情形,也顾不得思索方才那熟悉感从何而来,他皱眉道了句,“徐统领?”

身后死士听出主人的话中之意,隐隐半包围起徐阗。

被那一声惊醒,徐阗这才回过神来,却没看吴政雍,也没在意身边死士似有若无的杀气,而是死死盯着时越,“你、你……不是军师!你是谁?!”

时越轻轻笑了一下,“在下姓时名意,近日初到京城,还未及多谢卢国公上下款待。”

吴政雍这才想起了那熟悉之感从何而来,他姓“时”,长得又同那人极像……

*

吴家这个卢国公得的,说起来并不光彩。

他们本是前朝世家大族。在大盛军队攻来之时,是吴家联合诸多京城小世家,绑了前朝末帝,亲自大开都城之门,将大盛军队迎了进来。

……这干脆利落的投诚之举,虽然受诸多旧世家诟病,但那些不肯低头的世家早在城门大开的当天晚上,就被屠戮了干净;那些犹犹豫豫、想要投靠又想要名声的家族,也随着新朝的兴盛而渐衰败。

他犹自记得,城门大开那日——

甲胄黑得发亮,百战之师的血气锐气激得醉生梦死、奢靡繁华的旧颤了几颤。

他们用着最直接、最激烈方式,宣告了旧的王朝落下:在亲眼见时过那样的军队之后,无人再能抱着复辟旧朝的幻梦。

拿什么去复辟?

——是瑶琴箜篌的靡靡乐音、还是水袖柳腰的纤纤之舞?

……

那一日,那高头大马、立在最前未来帝王当然引人注目,但是最吸引人眼球的却是那身后只落后半步的那年轻的文士:一身布衣居于一众身着全套甲胄的士兵之中,实在是由不得他不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