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宝石案(第3/7页)

“‘世界旅馆’宝石盗窃案。约翰·霍纳,现年二十六岁,管子工,因在本月二十二日从莫卡伯爵夫人的首饰盒中盗窃一颗贵重的蓝宝石而被起诉至法院。旅馆服务员领班詹姆斯·赖德对此有如下证词:案发当天,他曾与约翰·霍纳一起到楼上莫卡伯爵夫人的化妆室里焊接壁炉上面第二根已经松动的炉栅。他与霍纳在化妆室里逗留片刻,便被召走。等到他再次回到化妆室,发现霍纳已经离开,而梳妆台也已经被人撬开,有一个摩洛哥小首饰盒放在梳妆台上,而里面却是空的。事后,人们才知道伯爵夫人习惯将宝石放在此盒内。赖德当即报案,霍纳于当日晚间被抓获。但是,警方从霍纳身上以及他的家中均未搜到宝石。伯爵夫人身边的女仆凯瑟琳·丘萨克发誓说自己曾听到赖德发现宝石被盗时的惊叫,并且可以证明她跑入房间时所看到的情况与上述证人所述完全符合。B区警官布雷兹特里特证明,霍纳在被捕之时曾奋力反抗,并且用最强烈的言语申辩自己是无辜的。鉴于过去有人证明他曾经犯过类似的盗窃案,地方法官拒绝对此事加以草率处理,现已将此案提交巡回审判庭。在审讯过程中,霍纳表现得十分激动,在判决的时候竟然昏厥,因而被人抬出法庭。”

“哼!警方和法庭所能提供的资料也只有这些了。”福尔摩斯一面若有所思地说着,一面随手将报纸扔到一旁。“我们眼下所要解决的问题是,把从被盗的首饰盒开始到托特纳姆法院路捡到的那只大白鹅的嗉囊为止的这林林总总的事件按顺序梳理清楚。华生你看,我们看似不起眼的推论已经很快地表现为事态的严重性大大增加,而无罪的概率大大降低了。这是那颗宝石,宝石来自那只大白鹅,而那只鹅又来自亨利·贝克先生。关于贝克先生的破毡帽以及所有其他特征的分析,我已经跟你说明了。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这位先生,并弄清楚他在这一神秘事件当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要想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在初始阶段必须得使用最简单的办法。毫无疑问,这个办法就是在所有的晚报上面刊登启事。如果这样也起不到效果的话,我就不得不借助其他手段了。”

“你打算在启事上说些什么呢?”

“请给我一支铅笔和一张纸。以下就是启事的内容:‘现于古治街拐角处捡到大白鹅一只、黑色毡帽一顶。请亨利·贝克先生于晚上六点半到贝克街221号B座领回原物。’这样写既简单又清楚。”

“是的,这样写很简单,也很明了,可是,他能看到这则启事吗?”

“当然,他一定会关注报纸的,对一个穷人来讲,这样的损失也算相当惨重了。很显然,他因为打坏玻璃闯了祸再加上彼得森向他逼近而惊恐万状,所以,他除了逃跑以外也不会想到其他办法。然而,事后他一定追悔莫及,后悔因一时冲动而丢下了自己的鹅。另外,报纸上刊登了他的名字,这也一定会使他看报的,因为任何一个和他认识的人都会提醒他关注报纸的。彼得森,这个给你,马上把它送到广告公司去,并且要把它刊登在今天的晚报上。”

“那么先生,您打算把它刊登在哪家报纸上呢?”

“嗯,《环球报》《星报》《蓓尔美尔报》《圣·詹姆斯宫报》《新闻晚报》《回声报》以及你能想到的任何一家报纸。”

“好的,先生,那么这颗宝石应该如何处理呢?”

“哦,宝石先由我来保管,谢谢你了。还有一件事,彼得森,请你在回来时顺便买一只鹅送到我这儿来,因为我不得不给这位先生一只鹅来代替你们家人正在享用的那只。”

看门人出去以后,福尔摩斯把那颗宝石拿在手中,对着光线仔细观察,“这可真是一颗精美绝伦的宝石,”他说,“看看,它是多么光彩夺目啊!当然,它同时也是罪恶的根源。任何一颗珍贵的宝石都是如此。它们称得上是魔鬼最为得意的诱饵。在一些比这更大、更古老的宝石上,每个刻面的背后都有一桩血腥的罪行。从这颗宝石诞生起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年,它是在中国南部厦门河边上被人们发现的。这颗宝石的奇异之处在于:它除了是蔚蓝色而非鲜红色之外,它还具有红宝石的所有特点。虽然它在世上流传时间不长,但是它已经有过一段不幸的经历了。由于这块重达四十谷(谷:英美最小重量单位。)的结晶碳的缘故,目前已经发生了两起谋杀案,一起是硝酸毁容案,另一起是自杀案,此外,还有好几起抢劫案。有谁能够想到,如此精美的小饰品竟会成为向绞刑架和监狱提供罪犯的供应商?我要把这颗宝石锁在我的保险柜里,还要给伯爵夫人写一封短笺,说我们已经找到了这颗宝石。”

“在你看来,霍纳是无罪的了?”

“我也说不好。”

“那你认为亨利·贝克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我觉得,亨利·贝克好像是清白的。他一定不会想到,他手里那只鹅的价值比一只用黄金做成的鹅要大得多。不管怎么说,只要我的启事能够得到答复,我就可以通过一个非常简单的检验来测定这一点。”

“在此之前,你就没什么事可做了吗?”

“我确实无事可做了。”

“既然这样,我就要继续处理我的日常业务了。不过,今天晚上我会在你刚才所说的时间回来的,因为我非常想欣赏如此复杂的问题是怎样得到解决的。”

“我会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今晚我会在七点钟吃晚餐,我相信到时候会吃到一只山鹬的。顺便说一句,鉴于近来发生的问题,也许我该把赫德森夫人请来,让她检查一下山鹬的嗉囊。”

在一名患者身上,我多花费了一点儿时间,当我再次回到贝克街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半钟。就在我走近寓所时,我看到了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外面,他穿着一件自带苏格兰帽的上衣,衣服上的纽扣一直扣到下颌底下。此时,他正站在从扇形窗户里射出来的半圆形的灯光下。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刚好打开了,我们一同被带进了福尔摩斯的房间。

“我想你就是亨利·贝克先生吧。”福尔摩斯一面说着一面从扶手椅上站起来,并很快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神情来欢迎客人。“贝克先生,请坐在靠近壁炉的椅子上,今晚冷得出奇,看得出,你夏天的血液循环要比冬天强。哦,华生,你来得正好。贝克先生,这是你的帽子吗?”

“没错,先生,这帽子确实是我的。”

贝克先生身材魁梧,肩宽背厚,硕大的头颅上有一张宽阔、聪明的脸,和一大把越往下越尖的略发灰白的棕色络腮胡须。他的鼻子和脸颊有些红润,手伸出来时微微发抖,这一系列外观使人想起了福尔摩斯对于此人特征的推断。他那已经退色的黑色礼服前面的纽扣全都扣上了,衣领也竖了起来;从大衣的袖子下面,露出了他那细长的手腕,手腕上没有袖口或是衬衣的痕迹。他说话时措辞谨慎,还有些断断续续,总的来说,他在别人眼中是一个时运不济的文人学者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