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亡羊仍能补牢(第2/6页)

“没机会通知他,是吧?听起来像某种不合常理的扣押请求。”

“根本不像。他春天时写信给我,说今年夏天海滨小屋会空下来,他计划八月到九月待在欧洲。”

“你跟他非常熟吗?”

“不算熟,事实上只是通过信而已!第一次联系是在三年前,为了海滨小屋的事。”

“我猜应该有人负责打扫那间小屋吧?”

麦克林的灰眼睛突然闪闪发亮,这双眼睛真是非常非常年轻。“哦,那当然!有一个留着连鬓胡子、站得笔直的老管家,还有个专门负责擦鞋的仆人,均由知名的巴特拉姆男仆公司安排推荐。我亲爱的克罗伊斯王[4],你以为我们要去哪儿?那只是一个小木屋罢了,除非能在附近找到一个能干的女士帮忙,否则我们就只能自己动手打扫、购物、下厨。你也知道,我对付长柄锅不怎么在行。”

埃勒里看来颇为困惑。“恐怕我的烹饪才华只限于把和好的面粉烤成饼干,煮煮咖啡,最多做做西班牙煎蛋卷而已。你自然有小屋的钥匙,对不对?”

“韦尔林说他留了钥匙,”法官庄严地回答,“埋在由小屋东北角沿对角线走两步的位置,埋了一英尺深。那家伙有点幽默感,我亲爱的孩子,这可是个诚实的乡间小地方。我在此地居住期间所碰到最接近犯罪的事是,在主路旁开了家加油站,兼卖些饮料点心之类的老哈里·斯特宾斯,卖我一个火腿三明治要了三十五美分。该死,孩子,这种地方没人费心锁门。”

“应该离得不远了。”车子开上一段坡顶时,法官热切地叹了口气,眯起眼睛,透过前挡风玻璃认真地朝前看。

“也该到了,”埃勒里大喊,“我觉得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好吗?可别告诉我,你那个古怪的屋主还为我们准备了一堆罐头食品!”

“老天,”老绅士呻吟着,“我完全忘了这回事了。我们得在瓦依停一下——就在我们去西班牙岬角的路上,靠北两英里处——买点粮食。那儿,你看,就在那儿,前面不远。我希望我们能在那儿找到个已经开门的杂货店或商店,现在才早晨七点。”

运气真是好得不得了,他们发现一个哈欠连天的老板,正站在店门口把刚运到的新鲜蔬菜卸下来。埃勒里大肆采购了一番,抱着一大堆食物步履蹒跚地回到车旁。该由谁付账一事再次引发一场争执,最终法官以一段有关未写进法律宪章的“待客之道”的大师级演说断然结束争论。两人把顺利采购到的粮食放到折叠式车椅下方的置物处,继续未完的行程。这会儿,法官的歌声已改为《拔锚前航》了。

不过三分钟,他们便正式抵达西班牙岬角。埃勒里把车速减下来,欣赏起这块高耸的巨崖。经由造物者的突发奇想,使它在一片平坦的海滨乡间中鬼魅地升起,傲然而立。此刻,它静静地躺卧在朝阳之下,像一个睡着的巨人。平整的岬顶几乎寸草不生,只有边缘处可以看到几点树丛。

“漂亮,不是吗?”法官开心地吼着,“埃尔[5],在对面加油站那儿停一下,我想和我的老朋友哈里·斯特宾斯打个招呼——那个土匪!”

埃勒里把杜森伯格转上石子路,朝那个有红色油泵标志和希腊式石柱的建筑开去,嘴里嘟囔着:“我想这独特的庞大石堆不会是公共财物吧?不太可能,那些百万富翁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

“私人的,完完全全私人的。”麦克林法官大笑起来,“哈里呢?首先,要走陆路到西班牙岬角只有这一条路,就是从公路边的那条小路。”埃勒里看见有两块巨大的路标塔耸立在岔路两侧,在清凉的树丛中显得尤其威严。

“那边的公园就只有狭长的一块地,两旁是有倒刺的铁丝高篱。穿过公园就是峡谷的地峡部分,那里的岩石路仅可容两辆车交错而过。由于西班牙岬角在高处,因此道路一直向上升,一回头就能看到延伸至海边的公路尽头。看看那断崖!环绕着整个岬角,你有兴趣爬上去吗?其次,这处岬角属于沃尔特·戈弗里。”法官以一种冷酷的语调作为此段介绍的结尾,仿佛光这个名字就足够说明一切。

“戈弗里?”埃勒里皱起眉头,“华尔街的那个戈弗里吗?”

“那条声名卓著的大道上的——哦,狼族一员。”麦克林法官低声说,“而且他很封闭。我知道,在西班牙岬角那方神圣巨崖上有不少人住着,虽然它的所有者不包括在内。然而,我在此地时,从未涉足其周围一箭之遥的距离,更别说踏入其中了。这可不是因为我不想和他们做朋友!”

“他并非追求田园牧歌式生活的人吗?”

“他不是。事实上,在我和韦尔林你来我往的信件中,他也曾提到过我刚才说的那番话,他从未靠近过戈弗里的——呃——宫殿,而天知道他和戈弗里做邻居多少年了!”

“也许,”埃勒里露齿一笑,“是你和你的房东都太高傲了。”

“哦,这倒是事实。从某种意义而言,一个正直的法官本来就不可能太受欢迎,你知道——”

“好了好了,又要搬出你那一堆想当年了。”

“不是,完全不是那类事。我的意思是,一个像戈弗里那样的人,想在极短时间内从华尔街捞到一大笔财富,就只能钻法律的空子。我对他一无所知,但我了解人性,因此会有各种各样的怀疑。据我所知,戈弗里是个怪人,但有个好女儿,几年前的夏天,有一回她和一名年轻的金发男子泛舟,我们有机会成了好朋友,尽管她身边的小伙子一直摆各种脸色给我们看……哦,来了,哈里,你这老小子,居然还穿着泳衣!”

法官突然从杜森伯格里跳了出去,眉飞色舞地跑过去,紧紧握住一个满脸红光、挺着啤酒肚的中年小个子男人的手。此人身着烈火般艳红色的泳衣,踏着双橡胶拖鞋,刚从房里出来,还不适应天光似的眨着眼。红润的粗脖子上围着条土耳其浴巾。

“麦克林法官!”斯特宾斯扯下浴巾,紧紧握着法官的手,接着咧开大嘴笑了,同时用力拍着老人的手,“我都望穿秋水了。每年的这个时候您一定会来,可去年九月您去哪里了?过得好吗,先生?”

“马马虎虎,马马虎虎,哈里,去年我人在国外。安妮好吗?”

斯特宾斯哀伤地摇着他那子弹形的脑袋说:“病在床上,法官,坐骨神经的问题。”

埃勒里猜想,他们所言的这位不幸的安妮,应该就是幸运的斯特宾斯太太。

“啧啧,多年轻的姑娘啊!请代我转达问候和关怀。哈里,来和埃勒里·奎因先生握个手,他是我的一位忘年挚友。”埃勒里恭敬地和对方握了握手,湿漉漉的一只手。“我们要在韦尔林那儿住上一个月,对了,韦尔林人没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