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录像带

他们通过五楼墙外的露天凹槽很顺利地进入了隔壁的那栋楼。但是当他们从窗口跳下来的时候,还是出了点小岔子,历晓天的脚扭了。

“哎呦!”他在黑暗中惨叫了一声,跑在前面的贝乐立刻转身奔了回来。

“怎么啦?”

“我……”他指指自己的脚,刚才着地的时候,他一不留神崴了脚,现在他脚痛、腿痛、屁股痛,连他的脖子和胸口也跟着痛了起来。

“能走路吗?”贝乐关切地问。

“能是能,不过好痛。现在我们去哪儿?”他苦着脸问,只觉得浑身不舒服,都有点后悔出这个主意了,开始想念自己房间的床和电脑。

“我得回家。我刚才急着给你送手表,录像带还没来得及看呢。你真的能走吗?要不然你就别跟我去了,你这样恐怕都走不出这个小区。”贝乐担忧地看着他的脚。

历晓天也想回家玩电子游戏,可他知道这不现实,即便他待在家里,今晚也不可能平静度过。老爸在家,校长的人分分秒秒都能在他面前告他的黑状。老爸一旦发火,就会像个燃烧的汽油桶,所以今晚他肯定不能回家。

“嘿!你想半路把我甩了是不是?谁说我不能走了?”他对贝乐说,随后硬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扶着墙站定,“怎么样?我不是挺好?”

贝乐又看了一眼他的脚。“那好吧,我扶你下去。”他道。

“可是,我们去你家安全吗?”历晓天忽然想到,校长也许会派人守在贝乐家门口。

贝乐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两圈。

“我先给我四叔打个电话,让他注意一下我们家周围,如果碰到鬼鬼祟祟的人,就让我四叔替我们清理了。”

“清理了?”历晓天眼前出现黑社会成员斗殴的血腥场景。

贝乐瞪了他一眼。

“想歪了吧!我四叔现在可是合法公民。清理的意思就是替我们赶走他们。别啰唆,快走吧!”贝乐扶住了他的胳膊。

他尝试着把脚踩在地上,虽然稍微一用力就疼,但似乎已经比先前好转许多。

“能走吗?”贝乐又问。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怎么去你家?打的怎么样?我身上有钱。”他道。

他们踩着台阶慢慢往下走。

“我是骑自行车来的,还是我带你吧。”贝乐道。

“你把车停哪儿了?”

“你家对面的超市门口。如果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已经跑了,那辆车就还能用。等会儿我们去看下他们是不是还在原来的地方站着。”

历晓天想,也对,如果他们没抬头往楼上看的话,应该不会注意到五楼的动静,再说就算找他爸妈说话,也该是教导主任或班主任之类的角色,不会是保安或校工。所以他们跟踪到他家后,一定是先报告校长,然后等校长下一步的指示。而等校长发完脾气,跟副校长商量完,再派合适的人来他家,至少也得二十分钟之后了。只要学校的人没进他的家门,就不会知道他和贝乐已经离开了家,所以也就不会离开现在的位置,跑去超市门口监视贝乐的自行车。

果然,等他们走到那栋楼的底楼时,远远看见那两个保安仍坐在原地抽烟。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闪着光,历晓天还能隐约听见两人在那里倒苦水。他们埋怨工作太辛苦,工资太少,而校长的脾气又太臭。

“他们在那儿。”贝乐轻声道。

“我知道。”他用嘴形回答。

“现在我们怎么走?”贝乐回头问他。

“只有一条路。”他往前一指,那是一个花坛,它在两个保安身后行成了一道屏障,“只要穿过去就是小区的主干道,我们可以从那儿直接走到小区的大门口,他们看不见我们。只是……”他没把话说完,因为他有点害怕,虽然没有路灯,而那两个人好像说得很起劲很投入,也不必在他们面前走过,但是要穿越的位置只距离他们三四米,只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稍一回头,就能看见他们。而且他的脚扭了,又跑不快。

“是挺悬的。”贝乐也承认,但他又道,“我们动作快点,直接穿过去,不要朝他们看,也许,他们不会注意我们。你跟人说话的时候会注意旁边走过去的人吗?”

历晓天摇摇头。

“所以啊,别怕。我们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他们肯定不会注意到我们。”

“可我的腿瘸了。”历晓天道。

“那你尽量别晃得太夸张,另外,我也可以站在靠近他们的那一边,用身体挡住你,你瘸腿就不会显得那么明显了。”贝乐又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脚道,“我们得穿过去,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

“明白明白。”历晓天道。

他对自己说,只要能顺利穿过花坛,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贝乐的脑袋朝花坛方向一指,那意思历晓天明白,就是说,要开步走了。他朝贝乐点了点头。

他们一头扎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走路的姿态很显眼——瘸腿一旦加快速度,那可就瘸得更厉害了,虽然贝乐挡着他,但他仍担心那两个保安会看见他。他也不敢回头去确认,只怕一旦被自己猜中,他会丧失继续逃亡的信心。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终于,他一瘸一拐,忍着痛走到了花坛边。他跟贝乐一前一后,朝树阴里一钻,小区的主干道已经呈现在两人面前。

贝乐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道:“他们没看见我们。你听……”

他侧耳倾听,果然听见两个保安还在高谈阔论,现在是关于某个保安朋友涨工资的话题,两人似乎还在激烈地争论。

>OK OK OK!

历晓天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暂时安全了。

由于贝乐的自行车后座太硬,而历晓天不想让他那刚刚受过伤的屁股再受折磨,所以他拒绝了贝乐要用自行车带他的邀请。他又不是没钱打的,干吗要受这份罪?

最后,他只用了一刻钟就到了贝乐的家。

贝乐还没到,是贝乐的五叔给他开的门。

“我跟贝乐约好……”他还没说完他的来意,一只肥胖的大手就从黑洞洞的屋里伸出来,抓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揪了进去。他听见身后响起一阵重重的关门声。

“进来就进来嘛!啰唆什么!”五叔嘀咕了一句,径直丢下他走进了里屋。

他呆站在原地,一时还没缓过神来。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他正站在贝乐家的客厅中央,上次来这里时,他只注意到这里乱得出奇,现在发现这可能就是五叔的工作间。

不多久,五叔从里屋出来,打开了日光灯,历晓天看见他手里拿着一瓶红花油和一包棉花。

“贝乐马上就到,他刚才打电话来说他的自行车轮胎被扎破了,正在换胎。”五叔从一张堆满瓶瓶罐罐和各种电工工具的桌上拿起一个吃了一半的汉堡咬了一大口,“他说你受伤了,伤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