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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权风尘仆仆地把10名嫌疑人押了回来,郭副局长亲自带人到机场迎接,宣传处大做文章,案件街谈巷议。

这几天,三个老警察在市局都挺着胸脯走道,你要想跟他们聊点什么事啊,没空,忙着呢。案子破了,有面儿,心里敞亮。干警察的要想让人尊重,就得拿案子说事儿。

在审讯室里,地下钱庄的主犯陈志豪蔫头耷脑的。潘江海端坐在对面,换上了一副威严的表情。搞预审就得见人下菜碟,看什么人说什么话,见什么兔子撒什么鹰。

“干这个多少年了?”他问。

陈志豪慢慢抬头,试探地看着潘江海:“没……没干多少年……”他一嘴的光州口音。

“没干多少年是多少年?”潘江海问。

“就干了两年。”陈志豪说。

“我可告诉你啊,你什么时候来的B市,租的什么房子,有多少个银行账户,我们可都门儿清啊,你要是装孙子,可甭怪我不客气。”潘江海直接跟他明了底牌。他压根儿就没拿眼夹这孙子,这种团伙作案是最好审的,即便有攻守同盟,随便使个声东击西,就不攻自破了。所以他并不想走冤枉道儿,去耽误工夫。

“嗯,我明白,我不说瞎话。”陈志豪说。

“因为这事儿进去过吗?”潘江海问。

“进去过。”陈志豪回答。“以前跟着老乡干的时候,被抓过。”他说的是实话,与潘江海调查的一致。

“行,还算实在。”潘江海点头,“那怎么不吃一堑,长一智啊,出来还接着干?”

“哎呀,警官,我们也是讨生活啊。”陈志豪说。

“得,都不容易,您辛苦了啊。”潘江海拿他打趣。

“不敢不敢。”陈志豪摇头。

“操,你是不是就差说为人民服务了?”潘江海一下拍了桌子。

陈志豪一愣,又把头低了下去。潘江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陈志豪,我也不多废话,到这儿了,你就出不去了。别琢磨着能什么‘抗拒从严、回家过年啊’,我告诉你,那是扯淡。能不能争取从轻处理,从现在起就要有个态度!”潘江海提高了嗓门儿。

“明白,我明白。”陈志豪连连点头。

“我问你,这20个亿里面,一共有多少人的钱?”潘江海问。

“一共……”陈志豪抬起头,眼睛往上看。潘江海知道,这是人在回忆的表现。

“一共有200多人。”陈志豪回答。

“有明细吗?”潘江海问。

“有明细,我能搞得清。”陈志豪说。

“他们都用的是真名吗?”潘江海问。

“那不一定,许多人都是借的身份证。”陈志豪说。

“为什么?”潘江海问。

“嗨……合法的资金,谁从我们这里走啊,谁也不想露了自己的底细。”陈志豪说。

“嗯……这里面最大的一笔资金有多少?”潘江海问。

“最大的一笔?”陈志豪想了想,“大约有5000多万吧。”

“是什么人的钱?”潘江海问。

“这个……”陈志豪犹豫了,“警官,我不太方便说别人的隐私。”

“说,别废话。”潘江海用指关节敲着桌面。

陈志豪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好吧,是一个叫聚力实业的公司。”

“说一下这个公司的情况。”潘江海说。

“聚力实业的老板叫谢春宝,三十多岁,我就知道这些了。”陈志豪说。

“他为什么要把钱转出去?”潘江海问。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从来不打听客户的情况。”陈志豪说,“也是不想自找麻烦。”他又补充。

这句话潘江海相信,于是问:“他就转了这一笔吗?”

“这……”陈志豪犹豫了,“他转了不少笔。”他抬起头回答。

“总资金大约有多少?”潘江海追问。

“差不多……有10个亿吧。”陈志豪回答。

“10个亿?”潘江海坐直了身体,他看了看小吕记的笔录,基本内容算是记下来了。

在市局三层的会议室里,经侦支队的全体民警正在开会。潘江海走进去的时候,郭副局长已慷慨陈词半天了。他之所以被老家伙们起了个外号叫郭大白话,是有故事的。话说二十年前他当刑警队副队长的时候,有一次在郊区发生命案,他家里有事儿就派徐国柱他们去了,但没想到市局领导还挺重视,当时的贾局连夜要听汇报。要搁一般人,估计就瞎菜了。但老郭愣是拿个小本儿直奔市局,当着贾局的面儿,从组织警力勘查到摸排涉案车辆,铛铛铛地把情况轮得有模有样。但不想刚刚说完,贾局就憋不住了,他拍着桌子破口大骂:“我是真佩服你这张嘴啊,你下面的兄弟也是对你够意思,他们就没跟你说,我在勘查现场吗?”此言一出,哄堂大笑。老郭那次是彻彻底底让徐国柱给玩儿了。也是从那天起,老郭被起了个外号,叫郭大白话。

但能白话却绝不是坏事,在警察圈儿里历来不缺能干活儿的人,缺的就是嘴皮子和笔杆子。碰巧,老郭这两样儿都占。他此时正把一个人隆重地介绍给大家。潘江海侧目,那位四十多岁,长脸、小眼睛,留着中分,小薄嘴皮儿有点兜齿,但表情严肃,目光炯炯,一副领导的派头。

郭副局长看老潘进来,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继续说道:“刚才我已经介绍了,从今天开始,楚政委就正式到经侦支队挂职了。这次省厅经侦总队能派他下来,一是对咱们工作的认可,加强咱们的队伍建设,二也是来督办现在这起重点案件。我相信,楚政委一定能和支队领导班子团结一心、攻坚克难,发挥出重要的作用。”郭副局长讲完,大家掌声雷动。

“嗯,谢谢郭局,那我也表个态。”楚政委叫楚冬阳,他坐直身体,小薄嘴皮活动起来,“如果说我的警察生涯是一条鱼,那我最美好的鱼肚子,应该都留在了咱们市局。我调到省厅没几年,干经侦的经验也不是很丰富,也希望大家能多多给予指导和帮助……”他做了个幽默的开场白。但台下的徐国柱和潘江海却不屑地撇嘴。

“哎,棍子,这位什么路子啊?”潘江海问。

“嗨,这孙子啊,外号叫‘呱嗒’。到省厅没几年,原来是市局办公室写材料的,走的时候还是个副科,没想到这几年上蹿下跳,回来成副处了。”徐国柱小声说。

“操,那挺厉害啊。”潘江海逗徐国柱的话。

“厉害个屁,还不是靠他媳妇儿。”徐国柱根本瞧不上他。

“哎,我想起来了,他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谁的女婿……”潘江海话还没说完,就被崔铁军踹了一脚。他一抬头,楚冬阳正看着他。

潘江海撇嘴笑笑,突然鼓起掌来:“好,说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