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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你给我出来!”裕也恶狠狠叫道。

“你当现在几点了?”

“管它几点了,你给我出来!”吼声响遍整栋公寓。

肯定有人被吵醒了,正竖起耳朵听。但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旦被人小瞧,那就是世界末日。”升上初中后,他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中跌打滚爬,强出头的习性早已深入骨髓。

防盗链条的声音传来,门开了,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人带着僵硬的表情站在门口。

“大家都是住公寓的,谁不会发出点声响。而且我又不是故意的,是孩子在哭。你小时候难道不哭吗?你有本事就让孩子别哭啊!”

裕也瞪着邻居大放厥词。流氓的本事是高是低,全看你能让对方接受多么过分的要求。

“这栋公寓应该不允许带孩子的人入住。”

邻居铁青着脸说道。翔太的哭声依然在楼道中回响。

“我前妻不要他了,我有什么办法。你让我把孩子送去福利院吗?他又不是阿猫阿狗,你就这么冷血?!”

裕也上前一步,吓得邻居像被电到一般往后仰,面露惧色。

“算了,只要你说句对不起,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邻居震惊道:“你要我道歉?”

“是啊,你不道歉,我怎么回去?还是说你要跟我耗到天亮?”

“好好好,是我不好,对不起……”邻居低三下四地不住鞠躬。

“知错就好,这事就这么算了。”

裕也又瞪了他一眼,往走廊吐了口唾沫。好久没这么吓唬人了,他竟有种莫名的快感。

回房间一看,翔太仍然边哭边跺脚。再这么下去,楼下的邻居怕是也要提意见了。

“能不能消停会儿,混账东西……”

他实在烦透了,只得打开冰箱,拿出一瓶运动饮料,坐在床上润了润嗓子,然后又点了根烟躺下,望向天花板。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翔太是不是渴了?到这儿以后,他还没喝过一口水。裕也连忙起身把烟掐灭。

他抱起哭泣的翔太,烧了热水,又冲了些奶粉。摇匀后,他自己先尝了尝。味道好像比之前好了。

他试着把奶瓶举到孩子嘴边。只见翔太张开小嘴,一口咬住奶嘴,开始吮吸。猜对了!一扇大门在裕也的心中徐徐开启。带孩子就像排除车辆故障一样。翔太平静下来,静谧便在一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惹得裕也诗兴大起:冬夜原来是如此宁静吗?

一放心,人就不像刚才那样紧张了。与此同时,疲劳感汹涌而来。他就这么抱着翔太躺下。

翔太正在专心地喝奶。裕也和他有二十厘米的距离。他伸手轻轻给孩子盖上被子。翔太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回想起贴在相簿上的照片,这孩子跟他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哦,这是我的孩子啊。他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婴儿。他倒不是感慨,只是觉得生命太神秘。眼前的小东西就像他的分身一样,太不可思议了。

眼看着翔太的眼皮越来越重,他含着奶嘴睡着了。

裕也轻轻拿开奶瓶,把它放在床下。睡魔也向他发起了进攻。一闭上眼,意识便瞬间远去。

第二天,他一睁眼就给父母家打了电话,告诉母亲翔太归他养了,他这就把孩子带过去。母亲十分气愤,谴责曾经的儿媳妇:“那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她怎么舍得!”

翔太刚醒来就开始哭。裕也给他穿上衣服,收拾了一下便出门了。走到公寓后面的停车场时,管理员刚好在扫地。见裕也抱着个孩子,他大为惊讶。裕也随口胡说:“这是我朋友的孩子,托我照顾一晚上。”“哦,这样啊……”管理员露出尴尬的微笑。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可千万别给我惹事。

车上没有儿童安全座椅,裕也只好把孩子放在副驾驶席上。谁知翔太立马哭着站了起来,他只能用安全带把孩子捆起来固定好。

父母住的木房建在农田中,不大也不小。那是裕也懂事前建的老房子。当时父亲还在一家小货运公司上班,后来不知怎的开起了出租车。如今裕也有了自己的事业,不难想象父母的收入其实很微薄,家里用的还是老式的显像管电视,冰箱和洗衣机都是他小时候就有的老古董。电脑之类的新式武器当然没有,父母估计也不会用。

到家一看,穿着睡衣的父亲正窝在客厅的暖桌里。“哪有这么当妈的,亲生的孩子说丢就丢……”他也骂了两句,但很快露出欣喜的神色,伸出双手要抱孙子。在厨房忙活的母亲也冲了过来,瞧瞧孙子的小脸蛋。翔太被陌生的大人包围着,好像有些害怕,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小乖乖,我是你奶奶呀。”母亲抱起翔太摇了摇。翔太竟没有反抗,任由她抱,也许是女人的手臂比男人柔软吧。“小翔,小翔。”母亲一边喊孙子的小名,一边抚摸他。从昨天起没有笑过一次的翔太居然露出了一个不自然的微笑。

“你给他吃过什么东西吗?”

“还没,一起床就过来了。我把奶粉带来了……”

“家里有米饭和昨晚剩下的杂烩汤,我去熬个粥给他吃吧。”母亲瞧了眼翔太的小嘴,“哎呀,可爱的小牙也长出来啦……”她笑开了花,抱着孙子走回厨房。

“妈,也做点东西给我吃吧。”说完,裕也也钻进暖桌,弓着背望向电视。

“裕也,你好好工作了吗?”父亲问道。“嗯……”裕也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差点把上个月的工资说出来炫耀,但是一想到自己从事的“推销”跟诈骗没什么区别,就作罢了。

“爸,你什么时候出车?”

“中午。上午去营业点也没用,根本不会有客人打电话叫车。到了傍晚,才能在车站门口勉强拉到几个人。再晚就只能去酒馆多的地方等着了。长途的根本拉不到,基本都是市内的,最远也不过是翻个山头。”

“生意这么差啊?”

“怎么可能好。警察不严查酒驾,还有谁去打车呢。”

这时,母亲端来一个小碗,用力往桌上一放:“你也吃点吧。”碗里盛着香喷喷的粥,里面还有芋头、鸡肉什么的。

“妈,加个蛋。”

“自己加。”

裕也只能自己走到冰箱前。母亲眯着眼给翔太喂吹凉了的粥。

“翔太几岁来着?”

“一岁零两个月。”

“那他应该会自己吃了。”母亲拿来一块浴巾,铺在翔太和餐桌之间,又让孩子握住勺子,催促道:“来,小翔自己吃。”

翔太握住勺子,舀起一勺粥。勺子还没到嘴边,里头的粥漏了一大半。刚吃上一口,他就干脆松开手,勺子落在了膝头。

“哎呀呀……”母亲捡起勺子,想让孩子重新握好。谁知他竟甩开了奶奶,直接把手指戳进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