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第4/9页)

雷恩停下来叹了口气,望着他的天鹅。“我可以马上告诉你,但这个结论似乎太悖理、太可笑了,我当时就把它抛弃了。那个孩子是需要以成人的智慧来筹划的复杂计谋的编造者——而且还杀了人?太可笑了!当时我的反应和你不久前的反应一模一样,巡官。我耻笑我自己: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否则就是有大人在背后指使那个孩子。我甚至还假想有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大人潜藏在暗处——一个类似侏儒的人,四英尺八英寸或九英寸高。但是这太愚蠢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想。

“当然,我没有表露我的想法。当时如果我把我的计算结果透露给你们,一定会显得很荒唐。我自己都不相信,怎么能期待你们相信呢?”

“我开始明白……很多事情了。”布鲁诺喃喃自语。

“真的吗?”雷恩低声问,“我想你还没有明白一半——或四分之一。布鲁诺先生,即使动用你全部的洞察力,能看出那个是怎么回事吗?路易莎·坎皮恩声称她闻到凶手身上有香草味。香草,我对自己说,和小孩并不矛盾。我探寻所有我能想到的香草来源——糖果、蛋糕、花朵,还有其他的,但你们知道,没有进展。我独自搜遍了房子,寻找可能的关联、线索,仍然一无所获。所以最后我放弃了与儿童有关的香草线索,把香草味往化学药品方面想。

“我从英格尔斯医生那里得知,治疗皮肤病的药膏的配方——秘鲁香油,有浓烈的香草味。我又从梅里亚姆医生那儿得知,约克·哈特的手臂曾经患过皮肤病,而且确实用过秘鲁香油作为疗方,我还在实验室里发现有一瓶这种香油的记录。约克·哈特!一个死人,他有可能没死吗?”

“那就是我走岔路的地方。”萨姆闷闷不乐地说。

雷恩未予留意。“的确有可能。认尸的结果并非绝对可信,我们只是假设捞起来的那具尸体是他。但是,身高怎么解释呢?巡官,你最初对我谈起发现尸体的事时并未提及身高。即使那不是约克·哈特的尸体,他在耍欺瞒伎俩,他也应该会找一具和自己身材大致相符的死尸。所以知道尸骸的身高对我会有帮助。但是我最后还是从梅里亚姆的病历卡上知道了约克·哈特的身高,是五英尺七英寸,所以路易莎摸到的不可能是约克·哈特——凶手比路易莎矮多了,至少在五英尺以下。

“那么为什么会有香草味呢?按照逻辑推理,谋杀案发生那晚的香草味的来源应该是秘鲁香油,它是一种化学药品,在凶手挑选毒药的实验室里就有,摆在架子上,伸手可得,而且我找不出其他香草味的来源。因此,虽然觉得案发当晚的秘鲁香油味不可能由约克·哈特带来,我仍然追踪这条线索,期望能找出一个解释:为什么会有其他人使用这种香油。我所能想到的凶手在案发当晚使用这种香油的唯一理由,是他刻意要留下这条线索,期望警方能借此发现约克·哈特在过去使用过秘鲁香油。但这又好像太愚蠢了——约克·哈特已经死了,抑或没死?这问题在当时非常令人困扰。”

雷恩叹了口气。“下一步是实验室。你们记得架子上瓶罐的排列方法吗?一共有五层架子,每一层架子分隔成三段,每一段上面摆了二十个容器,每一个容器依顺序编号。一号摆在最上层最左边的第一段架子上。你记得,巡官,我指出的装番木鳖碱的九号瓶,在顶层第一段几乎正中央的位置。而且我们发现五十七号的氢氰酸,也在顶层,但是在第三段或者说右手边的那一段。假使我不在场,仅由你向我描述这个情形,我也会知道瓶罐是按照由左到右的次序排列在整层架子上:第一段,而后第二段,而后第三段。除非依照这种顺序,否则九号瓶和五十七号瓶不可能摆在它们所处的位置上。到此为止,没有疑问。

“秘鲁香油,根据索引,是在三十号罐子里。火灾和爆炸发生以后,那个罐子不见了。但是根据我对这些容器摆放顺序的了解,我可以确切地说出它原来摆在什么位置。因为每一段有二十个容器,而且其间没有空隙,所以三十号应该是放在顶层中段的正中央。我已经查出来,马莎·哈特是家里除了约克本人以外,唯—一名知道约克有皮肤病的成员。我把她叫来,她证实了这点:没错,她知道他使用一种软膏——她不记得名称——但是她知道那闻起来有香草味。当我问她那个罐子通常摆在哪里时——我事先摆了一些作假的瓶罐在顶层中段——她走到中段前面,取下一个摆在三十号秘鲁香油原来位置的罐子。然而当时,我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一件和气味本身一点儿关联也没有的事!”

“是什么事?”萨姆巡官着急地问,“我当时没看见任何重大的事情发生。”

“没有吗?”雷恩微笑着说,“那么你欠缺我所拥有的长处,巡官。马莎·哈特是如何取下罐子的呢?她踮起脚尖站着,才能勉强够到罐子。那表示什么?马莎·哈特,全家最矮的两个成人之一,必须伸长了手,踮起脚尖,才能拿到顶层的罐子。但是重点是,她站在地板上就能够摸得到顶层的架子!”

“可是那有什么发人深省之处吗,雷恩先生?”布鲁诺皱起眉头。

“你马上就会明白的。”雷恩的牙齿闪闪发亮,“你记得火灾之前,我们最初调查实验室的情景吗——我们发现架子边缘有两个印迹,两个都是椭圆形的,显然是指尖留下的。第一个在第二层架子的边缘,正对着六十九号的瓶底,另一个也在第二层架子的边缘,正对着九十号的瓶底。这些印迹并未进一步延伸到整个架子的深处,而只出现在边缘的前半部分。而无论是九十号瓶或六十九号瓶,都和本案毫无关联。前者装着硫酸,后者装着硝酸,但是印迹的位置另有重要意义。正对着第一个印迹的六十九号瓶,恰好在九号瓶的正下方,而正对着第二个印迹的九十号瓶,则恰好在三十号罐的正下方,都是在往下一层的架子上。而九号瓶和三十号罐都和本案有关——九号瓶装着番木鳖碱,被用于第一次下毒,掺在路易莎的蛋奶酒里面;三十号罐装着秘鲁香油,凶手在哈特太太死亡当晚身上散发出那种味道,显然,这不纯然是巧合。所以我的心思马上跳到另一样东西上。那个三脚凳,依积尘上的三点印迹来看,它通常摆在两张工作桌之间,却被发现放在中段壁架下方,而且凳子有使用的痕迹——凳面有擦痕,灰尘分布不均匀。很显然,如果只是坐在上面,不会造成这么不均匀灰尘,因为坐下来应该会留下一个平滑的臀印,或者把大部分灰尘整个儿抹掉,不可能造成摩擦的痕迹。现在这个被搬离原位的凳子,记住,被摆在架子中段的三十号和九十号容器的正下方,这一切代表了什么?为什么要使用这把凳子?如果不是用来坐,那么是为了什么?显然是用来站,这样就可以解释擦痕和不均匀的灰尘的由来。但是为什么要站在凳子上?如此一来,故事就很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