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安静的庭院里,蒙眼的白衣青年突然咳出一口血,血喷在面前的镜子上,留下一层血雾。

满院子的侍从婢女噤若寒蝉,他却笑起来,随手将镜子推倒:“失败了。”

他早在那次试探之后就说过,想用这样简单的手段来杀死一个转世历劫的神君,未免也太可笑了。可惜云家人个个以为自己厉害的要死,没人听他的。

陆翡之根本就没看到所谓的“永失所爱,随之而去”的“结局”,在幻境刚开始没多久,就醒了。

……

谢眠离开那条缝隙,顺着山路继续向前走。

陆翡之进秘境本就是为了寻找王星,又有隐约的指引,他应该就在这附近。

只是不知道自己在这幻境中耽搁了多久,翡之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系统开口提醒他:【钟恒对你的态度,好像不太对劲。】

这跟它的任务没什么关系,但说白了,它还是和谢眠站在同一立场上的。

谢眠点点头,没说话。

确实不对劲。

钟恒是那种站在擂台上,不管对手自我介绍,客套还是挑衅,他都一声不吭的人。就算遇到相熟的朋友,也最多点点头。

谢眠可不认为自己跟钟恒很熟。

钟恒居然会主动开口,先跟他解释自己的处境。

谢眠一开始想过,是不是钟恒受了伤,担心自己会对他不利,所以先表露出友善的态度。但又觉得钟恒看上去就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大概不会这样迂回婉转。

而且听钟恒那语气,倒像是怕谢眠被自己的惨状吓到一样。而且钟恒看自己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像是兄长般无措又内疚的意味……

说起这个,“钟”这个姓氏,确实让谢眠联想到了一些久远的过去。上一世,他的生身母亲,就姓钟。

他摇摇头,将这些杂乱的思绪抛诸脑后。

那都是上一世的事了。何况就算在上一世,“钟家人”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可以称之为“兄长”的人。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翡之。

谢眠没走多久,就察觉到了空中灵气渐渐浓郁,四周垂头丧气的花花草草,也稍微挺直了一些。

摘星秘境灵气匮乏,突然出现这样的变化。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秘境再次和外界连通起来。

谢眠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出去看看,如果翡之没出去,再设法进来就是。

……

陆翡之远远看着谢眠捏碎玉牌,消失在空中,也紧跟着捏碎了通行的玉牌。

秘境外守着不少朝凤城的人。陆翡之看到了唐逸然,没有看到谢眠。大概谢眠和他们不是从同一个地方进去的,出来的地方也不一样。

朝凤城的人见他出来,喜悦地围上来,说了些什么,陆翡之也没有细听。

他还惦记着钟恒那隐晦又带着某种暗示的态度,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去面对谢眠。

对了,那块石头还揣在身上,夜长梦多,还是先给宋微声送过去吧。

他只记得托人给谢眠捎口信,完全没有留意,当他说要先去找宋微声时,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震撼莫名,仿佛世界观都被重洗了的眼神。

……

宋微声看他好胳膊好腿,也没多问幻境里发生来了什么,径直道:“拿到了吗?”

陆翡之将一块黑色石头丢给他。

宋微声连忙接住,用早就备好的玉盒盛起来,才心满意足道:“三月之后,过来拿刀。”

陆翡之既然将事托付给他,自然相信他,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但走到门边,陆翡之脚步一顿:“对了,我想问你件事。”

宋微声视线落在那颗普普通通的黑色石头上,比看什么绝代佳人都要痴迷:“说。”

“钟家丢过孩子吗?”说完,陆翡之又补充了一句,“饮雪城钟家。”

宋微声这人交际广阔,很是知道不少乱七八糟的秘闻。钟家与谢眠可能有关系的事,只是陆翡之的猜测,他也不好去问别人,问宋微声刚刚好。

宋微声终于把注意力从那颗王星上拔出来,嘴角抽搐:“大哥,饮雪城姓钟的少说有好几百支,你让我从何说起啊?”

陆翡之想了想:“先从和钟恒关系近的说起。”

看钟恒的脾气,也不太可能关心八竿子打不着的旁亲。能让他惦记着问一句的,很可能与他血缘亲近。

“钟家好像没有丢过孩子吧。要说关系密切的……”宋微声摸着下巴,像是想到了什么,用扇子敲了敲桌子,“谢家丢的算不算?”

这个姓氏敏锐地触动了陆翡之的神经:“哪个谢家?”

宋微声见他反应敏锐,也像是意识到什么,看了眼陆翡之的脸色,但识趣地没细问,只给他解释:“飞花谷谢家。哦,他家近百年没出过什么精彩绝艳的人物,渐渐没落了,你可能不知道。总之,是个以画修闻名的修行世家。”

这个故事听上去可能会有点长,陆翡之重新坐回了桌边。

“如今钟谢两家的家主夫人,原是一对感情极好的姐妹。尽管嫁人分隔两洲,一北一东,仍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两家的年轻一辈,自然也就熟识。”宋微声喝了口茶水,声音抑扬顿挫,如同说书,“尤其是钟家唯一的女儿钟听雨和谢家幼子谢淮,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皆是容貌天赋出众之人,从朋友顺理成章地过渡成了道侣。合籍不到三年,钟听雨便有了身孕。两人是这云渺出了名的美满夫妻。这本该是一桩……”

陆翡之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两个人,就觉得非常不舒服,于是插嘴道:“‘云渺出了名的美满夫妻’,我怎么不知道?”

宋微声白了他一眼:“你一天到晚除了‘修行’和‘阿眠’,还知道些什么?”

“到底听不听?”见陆翡之一脸“我想打死你但暂时不能打死你”的郁结,宋微声继续自己的说书,“这本该是一桩美美满满的佳话。可惜……”

陆翡之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眉头拧在了一起:“可惜?”

宋微声看了眼陆翡之,声音放轻了一些:“可惜怀胎十月,生下的麟儿,却是个痴呆。”

陆翡之原本已经猜测这孩子便是谢眠,闻言一僵:“痴呆?”

宋微声点头:“对。就是我们说的‘失魂症’。生下来就不会哭,不会笑,学不会说话和玩闹,更别提修行了。”

陆翡之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高阶修士子嗣艰难,谁家若是怀了胎,无一不是精心养着,腹中的孩子怎么会得“失魂症”?!

“反正就是‘失魂症’,至于到底怎么得的,其中的阴私诡秘,我就不知道了。”宋微声摊摊手,“本来嘛,虽然伤心,但也不是件天塌地陷的大事。得了‘失魂症’的人无法照顾自己的起居,但普通人家养不起,谢家钟家还养不起吗?转折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