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蓝色列车的幽灵(第2/8页)

吉敷深感失望。在物理学上,这根本不可能呀。“请再仔细看看,怎么可能发生这么荒唐的事!”

但长冈早已经详细地看过好几次了。“老实说,看了这么多张照片后,我更相信她就是九条小姐了——不可能找得到第二个相貌如此端正的小姐了。我相信绝对不会看错。瞧!你看这照片,左边下巴是不是有两个黑痣?我记得很清楚。”

吉敷不认为长冈在说谎,因为他是个善良而热心的长者,何况他没有说谎的必要。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吉敷对这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又不得不持有怀疑的态度,因为他说的事情从理论上来说是不成立的。他用非常认真的态度叙述着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的事,从理论上来说,只能认定他在说谎。

“可是长冈先生,你是看了刚才我给你的照片,才确信你在车上见到的女子是九条千鹤子小姐。这就是说,到刚才为止你根本没见过九条小姐生前的照片。你只是看到了附在通缉海报上的小照片,就武断地认定近一个月前在隼号列车上见到的女人是被谋杀的九条小姐本人。情况是如此吗?”

“嗯,你要这样分析当然也可以。但不瞒你说,当我看到海报,心想这被杀的女人跟我那天在列车上见到的女人真像啊。尽管如此,当时我还没有自信打电话报案。直到今天,我看到这个……”长冈边说边拿起放在座位旁边的那本杂志,移开茶杯,把杂志摊在桌上,然后哗啦哗啦地翻到左上角折起来的某页。杂志很厚,所以长冈用手在书页中间压了两三下,然后把杂志转过一百八十度推到吉敷眼前。

“这是什么杂志?”吉敷拿起杂志,看着它的封面。

“这是一本摄影专业杂志,名叫《相机A》。这本杂志经常征集普通读者的业余摄影作品,然后把每期的入选作品刊登出来。作品就登在这一页,你看这张,可以算是佳作喔。”吉敷按长冈的指示看照片,不知不觉地“哼”了一声。这张虽属佳作,但在入选作品中可能是最差的,照片的尺寸也比较小。但令人惊讶的是,在照片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九条千鹤子的脸。

吉敷仰头看着长冈。长冈露出一成不变的专注的表情,说道:“照片右下角还有拍摄日期。”

的确,这张照片的题目是:“一月十八日,蓝色列车隼号上遇见的女子。”

吉敷再看照片作者的名字——小出忠男,千叶县人。“你认识这位小出先生吗?”

“不,不,算不上熟人,只是那天在蓝色列车上有一面之缘而已。不过,他是这本杂志这个单元的常客,经常可以看到他的作品。我虽然不擅长拍照,但平常也喜欢玩玩相机,每一期的《相机A》杂志都会买来看看,所以很早就知道小出的大名了。十八日那天,小出先生也搭乘隼号蓝色列车的单人寝台。车子开动后,他就频频地按快门给九条小姐拍照。我以为这是小出先生带来的模特,所以就上前观看。但其实不是,小出先生也是第一次在列车上见到九条小姐。因为九条小姐长得太美了,小出先生就主动为九条小姐拍了几张照片。我上前跟小出先生打招呼,说在杂志上经常欣赏他的大作。当时和九条小姐也寒暄了几句。小出先生对我说这照片马上就会投稿到《相机A》杂志。所以我想如果这期杂志能登出来的话,正好可以和通缉海报上的照片作比对。等到今天杂志出刊了,小出先生为九条小姐拍的照片果然登了出来。经过仔细比较,我确信两张照片拍的是同一个女人,所以才决定打电话与你们联络。”

2

吉敷婉拒了长冈先生要他把杂志带走的好意,来到神田站附近的书店买了最新一期的《相机A》杂志。他坐在车站的长椅上,翻开杂志,再度凝神观察那张照片。这是张有趣的照片。很明显,拍摄时曝光过度了,脸部颜色发白。眼鼻异常分明,好像用钢笔画出来似的,但脸和头发的轮廓却像幽灵般朦朦胧胧,不知是不是拍摄时相机晃动的关系。身为刑警的他难以得出正确的结论。

照片里的女人在微笑,是璀璨的笑容,而不是寂寞的笑容,似乎与吉敷对这女人的印象略有出入。照片旁边有简单的评论,主要讨论的是技术性问题。在零点零几秒的瞬间,捕捉被拍摄对象偶然展现的魅力,这种本领就是摄影师的才能——或许这是针对女人脸部轮廓模糊而发表的议论吧。

拍摄数据也登了出来——光圈五点六,速度六十分之一秒,采用闪光灯。“原来如此,这是六十分之一秒的幻影呀!”吉敷不由地喃喃自语着。看来,往后的日子都要为这幻影苦恼了。这张照片里的女人是九条千鹤子,好像已经毋庸置疑。照片中露出笑容的女人正是吉敷在成城公寓中所见的照片里的女人。由吉敷本人的眼睛所作的判断,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但是,为什么会发生如此不可理解的事情呢?吉敷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果列车真的是十八日下午四点四十分从东京站驶出的隼号蓝色列车,那么九条千鹤子绝对不可能在这列车上呀。左思右想,吉敷只能认为这是长冈与摄影者小出合谋的谎言。作为《相机A》杂志的编辑部,只要作者说作品摄于十八日隼号列车上,他们恐怕不会去调查核实这照片是否真的是在十八日的隼号列车上拍摄的吧——于是就按小出所说的刊登出来。

但是,如果以上假设成立的话,却找不出他们要这么做的理由。但如果九条千鹤子是嫌犯的话,事情就容易理解了——在长冈和小出的协助下,用这种方法制造不在场证明。可是,她不是嫌犯,而是受害者啊。

《相机A》杂志的编辑部在水道桥,吉敷直奔编辑部而去。杂志上没有刊登小出的地址,所以除了去编辑部打听外别无他法。听长冈说,他在蓝色列车上与小出交换过名片,他把名片给了小出,但小出的名片刚好用完,没办法给他。

吉敷在编辑部接待室与负责照片征集的编辑会面。当他一说出小出忠男的名字,编辑便“啊”地点点头。吉敷说想知道小出忠男的住址,他马上用内线电话通知同事拿资料来。

吉敷询问小出忠男是怎么样的人——他想这位编辑应该见过小出忠男。

“他已经是祖父级的人物了。”编辑说道,“他以前是开银楼的,现在已经退出商界,把生意交给儿子媳妇打理,夫妻两人隐居在行德的公寓里。由于生活悠闲,就到处旅行,一个劲儿地拍照。”说完,编辑把写有小出忠男地址的纸条交给吉敷。吉敷绕了个圈子探问小出忠男是不是个正派人。编辑笑着,拍拍胸脯作了担保,然后说道:“你见了他就明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