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活着的千鹤子(第2/5页)

“伤口不算大。”辰郎喃喃说着,“外表看不出来,大概刺得不深吧。”

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在这一瞬间,我对准辰郎胸部的伤口,使尽全身力气把刀子深深刺入。不自然的深呼吸声——辰郎临死前的喘息声永远留在我的耳畔。

我放下丈夫的身体,弯着腰迅速跑下河堤。我暂时躲入草丛中,忍受着巨大的恐惧,观察河堤上的情形。当确认堤上没有人或者车后,走出草丛,头也不回地逃回家中。

当附近派出所的巡警来我家告诉我丈夫的死讯时,我不需要再演戏了。因为我已经崩溃了,被救护车送往医院。躺在医院病床上时我一直喃喃呓语着。后来听儿子说,当时我几乎处于精神错乱的状态。

我完全不相信辰郎是因为跑步绊倒在地而被刀刺死,一定是有人对他突袭。我的估计果然没错,第二天,千鹤子的妹妹向警方自首,事件圆满地解决了。警方对我毫不怀疑,我终于有惊无险地达到了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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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也有失算之处。那就是千鹤子的母亲察觉了我的计划。三月十八日下午,坛上良江突然出现在我家玄关前面。她逼近我,厉声说道:“我已经知道一切,你还不从实招来!”

她没有任何武器,只有手上的一块大石头,也许是从河滩上捡来的吧。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我不由地连连后退,但她紧随不舍,穿着鞋冲上走廊,把石头丢了过来。只听见“砰”的一声,电话矮桌应声倒下去。这天正好是星期天,英男在家。他听到声音,便下楼看是什么事,他看到坛上良江把我揪住,便赶紧跑到良江身后,从两胁下伸过双手勒住她的脖子。良江一松手,我就捡起良江丢过来的石块,拼命地朝她的头上砸去。

最坏的结果发生了,良江被我打死了。如果她不出现的话,一切该是多么完美。如今,宁静的生活顷刻间毁在这个女人的手上。而且,最恐怖的事发生了,那就是我的儿子也不幸地被卷入了事件当中。

我没有驾照,读初中的儿子当然更没有了。请司机开车当然绝对不行。如此说来,就不可能把尸体运到远处丢弃了。我决心独自承担责任。我用塑胶纸包裹尸体,等待夜幕降临时,把尸体埋在院子里。掩埋只是权宜之计,等到尸体变成白骨后,再挖出骨骸,另外处理。

英男挖了一个洞,把作为凶器的石块和尸体一起埋葬。我对儿子说:“刚才的事,你就当做了个噩梦,忘了这一切吧。一旦事情曝光,全部责任由妈妈一人承担,就算要死,也是妈妈的事,跟你完全无关。妈妈只希望你好好读书,以后进入医科大学,继承染谷家的香火。”

儿子点点头,他没有问我死者的身份。

我一面反复擦拭着走廊上的血迹,一面思考着对策。良江说她问了刑警才知道我家的地址,所以,她是否会把自己对案件的看法告诉警方呢?不,如果告诉警方的话,刑警就会跟良江一起来找我了。听那个女人的口气,多半没有对警方说出真相。那么,关于坛上良江的问题又怎么办呢?根据以前的调查,我知道她一个人默默无闻地住在北海道的偏僻乡村,她从独居的家中“蒸发”,应该不至于引起太大的骚动。然后我又反复回忆着自己的行动。如果不把尸体埋在自家的庭院,而是丢弃在河滩的话,又会怎么样呢?这样做可能更不妙。因为警方如果找不到凶手,最后一定会把坛上良江的尸体和我联想在一起。

那么把尸体肢解,然后一点一点运到远处丢弃呢?凭我的体力,我没有信心能独自完成。我又不想再让儿子介入这种罪恶的勾当。所以,这办法还是不可行。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由于那个女人执着的信念,事态还是会朝对我不利的方向发展,这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警方发现那女人失踪了,一定会找到我。但不管怎么说,我毕竟是被害者的妻子。警方就算怀疑我,他们也拿不出任何证据。单凭刑警的推测,是不可能拿到逮捕令的,当然也不可能拿到搜查令。警察总不能当着被害者妻子的面,说请你挖开庭院草地好不好。就算这么说了,只要没有搜查令,我也可以拒绝。但我感觉到战争已经开始了。这是一场我和刑警之间的战争。良江以她的生命为这场战争揭开了序幕。

或许警方暂时还没有想到这一层,但可能性还是很大。除非我能将良江的骨骸挖出并妥善处理,否则就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才行。所以,我必须掌握事件的全貌,最起码要知道刑警的了解程度。不这样的话,今后就不能进行平等的战争。我不但要勇敢地迎接这场战争,而且一定要获胜,因为我不能断送了染谷家的血脉和染谷医院的前途,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对于整件事情,我是这么想的。九条千鹤子搭乘蓝色列车的单人寝台,但在中途下车,折返东京。她埋伏在辰郎深夜慢跑的路线上要刺杀他,然后利用飞机赶上隼号列车,重回车内包厢。这么一来,在辰郎死亡期间千鹤子正在九州旅行,制造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这就是千鹤子的如意算盘,但是她失败了。她反而被我丈夫杀死了。辰郎把千鹤子的尸体搬回成城公寓,又让淳子做替身,重返隼号列车。这都是辰郎做的。他为人狡猾,头脑灵活,且具有很强的行动力,是个充满罪恶智慧的人。

如果以上属实,那么登在《相机A》杂志上的那张照片,应是为了折返东京在中途站下车之前的九条千鹤子。据刑警说,拍摄这张照片的人叫小出忠男,这个人在搭车的隔天,也就是十九日还拍下了千鹤子在熊本站下车的照片。照我的推算,在熊本站下车的已经是千鹤子的妹妹淳子了,怪不得拍不到正面而只有背影。如果不是这样,就证明我的推测有错。但我不相信自己推测错误,只要这张照片里不是千鹤子的脸,就证明我的推测正确。要是不能证实这一点,我就无法安心,而且对以后的计划也会造成障碍。

之后几天,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整日迷迷糊糊。一看日历,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三月三十日星期五了。啊,良江埋在院子里已经十二天了,是不是已经慢慢变为白骨了呢?我记得以前听父亲说过,人体埋在地下,十天后就会成白骨。所以我打算四月时挖出骨骸另行处理。

我终于下了决心,打电话到《相机A》杂志编辑部,询问小出忠男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后天是儿子毕业旅行的出发日,明天要替他准备行李,所以我想在今天把事情办好。

暴露自己染谷遗孀的身份很显然是不明智的,所以我用读者的名义打电话给小出忠男,表示自己一直非常欣赏他的摄影作品,尤其是登在本期《相机A》杂志、在蓝色列车上拍摄的女子照片,实在拍得太好了!这样的照片简直是最高的视觉享受,我表达了意犹未尽的感觉,所以想看看那个女子没有刊登在杂志上的其他照片,不知能否如愿以偿。小出听了我的恭维后非常高兴,说你任何时候都可以过来看照片。我立刻说“太感谢了,那就今天上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