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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目的光把他唤醒了。他皱着眉试图坐起身来,后脑勺突然一阵剧痛,让他全身失去了力气。他忍不住呻吟一声。

“别勉强自己。”旁边有个声音说。

相马功一转头看过去,发现光正背靠墙壁坐在床上。功一心想,啊,原来这里是医院啊。但他马上又感到了异样,同时记忆涌了出来。光被神秘人物绑架,他尾随来到了一座山中的建筑。后来,他被那帮人发现,后脑遭到击打,失去了意识。

功一按着疼痛部位,缓缓坐起身来。他发现自己也躺在床上。“我在这里待了多久?”

“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躺在那里了。”

“你醒过来的时候?”

“这个房间没有时钟,我也不知道准确时间。大概是五六个小时前吧。你睡了好久。”光面露微笑。

“光,出大事了。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详细情况我不太清楚。”光换上认真的表情说,“不过应该是被什么人带过来的吧?趁夜。”

“没错,我追过来了,然后被他们发现了。说起来真是丢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

“地名我不太清楚,不过是在距离城市西北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我想联系佐分利先生那边的,可手机在关键时刻却不能用了。”说着,他摸了摸口袋。手机已经不在那里了。

“这样啊。”光抱起双臂,“爆炸事件之后只过了两天,敌人已经展开下一个行动了吗?不过攻击时要一鼓作气确实是决胜的原则。”

“光,我有事想问你。”功一盘腿坐在床上,转向光,“你从昨天起就说了好几次‘敌人’,还说圣子……大津圣子是敌人派来的间谍。莫非你已经发现敌人的真实身份了?那些在音乐会上制造爆炸,又把我们绑架监禁起来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光避开了功一的目光,假装看向窗外。可是窗户上装的都是磨砂玻璃,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色。“我知道敌人的存在。”光平静地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功一问。

“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光耸了耸肩,“可以肯定是很久很久以前。”

“到底是谁?”功一又说,“有本事干出这种事情的敌人,黑幕后面究竟是谁?”

“黑幕?”光呆呆地看着他,“你是说主谋吗?”

“是啊,那还用说嘛。”

“唔。”光双手叠在脑后,歪过头说,“目前的主谋是谁我不太清楚。尽管大致能猜到,但考虑那种事情是没有意义的。在这个问题上,所谓的主谋也只是摆设罢了。”

他的话让功一有点摸不着头脑。“目前的主谋?敌人的主谋会换来换去的吗?”

“有可能。”光说。

“你刚才说很久以前敌人就存在了吧。具体来讲是多久以前?”

“这个问题有点难啊。”光说,“如果要回溯,真的可以回溯到很久以前。极端来讲,当这个地球上出现生命时,敌人也同时诞生了。”

“啊?”功一大张着嘴,一时间没有动弹,“那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达尔文的进化论吗?”

“进化论?”光突如其来的话又让功一陷入了困惑。“嗯,听是听说过。不就是那个嘛。为什么长颈鹿的脖子会这么长之类的。”

“没错。假设以前有很多长颈鹿,那时候它们的脖子还有长有短,它们以树叶为食。长颈鹿越来越多,很快树叶就不够吃了。于是开始有长颈鹿饿死。最后残存下来的,是脖子很长、能够吃到高处树叶的种群。这些残存下来的长颈鹿生下的孩子脖子也很长。这样一来,世界上就只剩下脖子很长的长颈鹿了。”

“我听说大象鼻子很长也能那样解释。”

“大多数生物都能这样解释。当然,现在也有许多学说对这个进化论提出了质疑。不过这跟我们要说的话基本没什么关系,就没必要触及了。”光躺下来,枕着右臂,“通常所谓的进化,是在一段漫长得可怕的时间中发生的。比如刚才说到的长颈鹿,它们一开始的脖子长短也并没有太大差异。而那微小的差距经过几千年几万年的演变,就变成了巨大的差距。在那个进化过程中,脖子比平均值短一厘米的长颈鹿也不会去忌妒脖子长一厘米的长颈鹿。”

“别怪我心急,你刚才说的话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先听我说嘛。在生物世界中,时时会发生突然变异。在那种时候,本应花很长时间一点点完成的进化有可能会一举完成。比如虽然多少存在差异,但脖子长度基本上差不多的长颈鹿中间,突然降生了一头脖子比平均值要长上许多的长颈鹿。你觉得这头长颈鹿会被其他长颈鹿如何对待呢?”

“它肯定会被忌妒吧。”

“是啊。”光点点头,“遭到忌妒,遭到憎恨。因为对于既有的长颈鹿来说,承认那个新种类的存在,就意味着自己的灭亡。”

听到这里,功一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我知道你说的敌人是谁了。你说的是既有的种群吧。”

“其实我很讨厌这种说法,不过举个例子来说明应该更好理解吧。”光又坐起身来,“我大概三岁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特殊性。一开始,我发现除了自己以外,大家对颜色都只有很粗浅的概念,这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慢慢地,我开始意识到大家跟我不一样,他们不具备对微妙颜色差别的识别能力。不仅仅是颜色。我还渐渐发现,一些自己能看到的东西,别人是看不到的。”

“那是什么?”

“就是光啊。”光说,“所有人身上都会发出光芒。我能看见那些光芒。不仅如此,通过那些光芒,我还能轻易掌握与那个人有关的信息。”

功一想起来,光曾经说过大津圣子身上散发出阴谋的光芒。“你能读懂人心?”功一略显警惕地问。

“如果别人希望我读懂。”光回答,“你现在非常警觉,对吧?你不想被我读取内心的想法。那样一来,你的身体就不会发出与思考有关的光。这是一件让我很感兴趣的事。即使是普通人,其实也能控制自己身体发出的光,尽管只是无意识地。”

功一看了看自己的手,可是没看出什么花样来。“那么,它跟心灵感应不一样?”

“你说的心灵感应,应该是指精神感应吧?就算距离很远,也能读取对方的思考。而我必须看到那个人身体发出的光才行。并且如果那个人不对我敞开心扉,我就什么都看不出来。所以人们可以保护自己的隐私,能够隐藏不想被知道的事情,也无须得知自己不想知道的内容。”

“简单来说,就是跟言语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