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第4/7页)

被温子连珠炮般一通数落,田所义雄把脸扭到一旁。本多雄一幸灾乐祸地窃笑。

久我和幸和元村由梨江从厨房推出餐车。“各位,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入座吧。”

听了由梨江的招呼,众人陆续来到餐厅,在两张四人桌拼成的八人餐桌前落座。确认大家都坐下之后,久我和幸用盘子盛了饭,递给由梨江,她淋上咖喱,本多雄一再附上汤匙,放在各人面前。

“好香的味道,让我食指大动。”坐在角落的雨宫京介吸着鼻子说。

“别客气,已经拿到的人可以先吃。”看到谁都没有急着用餐,元村由梨江说道。不过最后还是等负责下厨的人也就座后,大家才拿起汤匙。有几个人小声说:“我要开动了。”

好一阵子,众人默默无语,只听到汤匙碰到盘底和往杯里倒水的声音。

最先开口的是田所义雄。“厨房值日的组合,接下来四天都不会改变,是吗?”

“是啊。”笠原温子回答,“不然每个人轮值的次数会不一样,那就不公平了。”

“你对分组有什么意见吗?”中西贵子也问。

“不是的。如果人数一直不变,现在这样当然可以,但是以后可能会有变化。”

“为什么会有变化?”温子问。

田所义雄撇撇嘴笑了。“你已经忘了刚才说的话吗?接下来我们当中很可能会有人被杀,到那时,人数不就改变了?”

“有人被杀?什么意思?”久我和幸不是问田所,而是问笠原温子。

温子把刚才和雨宫京介等人的讨论告诉了负责下厨的三人。

“这样啊,就是说接下来可能会发生命案?”本多雄一凝视着早就吃得精光的盘子,“不过并不是真的死亡,没必要考虑厨房值日的事吧。”

“哎呀,那就太奇怪了。东乡老师指示我们要全心投入故事中的角色,那么,扮演被杀角色的人就不能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也不能和我们一起吃饭。”

“其他人也要当他不存在了。”中西贵子扫视着大家,“扮演这个角色的人真可怜。”

“可是现在考虑这种事,不觉得很不自然吗?”元村由梨江开口了,“我们现在应该已经成为登场的角色,因此,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应该一无所知才对。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会不会有救援队赶来之类的问题。”

她的语气很沉静,但反而更有说服力,所有人都沉默了。她又补充道:“这顿晚饭也一样,我们根本没有心思悠闲地吃饭,按说应该提不起多少食欲,但又必须充分摄取营养,所以才会想到做咖喱饭。”

这与刚才笠原温子对田所义雄说的话不谋而合。似乎是想到了这一点,中西贵子望向田所,扑哧一笑。田所绷着脸。

“那我再来一盘咖喱饭。”本多雄一突然说道,然后站起身,“毕竟也不知道会被困在这里多久,得储备足够的能量。”

“我也要添饭。”中西贵子跟着说。

久我和幸的独白

田所义雄是个愚蠢的人。观察蠢人虽然可以消磨时间,但蠢到那个程度实在令人恼火。

他提出厨房值日组合云云,打的什么算盘一眼就能看穿。分明是想和由梨江同一组,却要硬扯什么会有人被杀的歪理,结果被由梨江指出逻辑上的矛盾,当场哑口无言,成了笑话。

田所还没发现我也对由梨江有意,只一心提防雨宫,我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吃完饭后,我们几个负责下厨的人再次回到厨房。准备晚餐时有本多雄一在旁,很难和由梨江单独交谈,现在本多在收拾餐厅,对我来说正是大好时机。

我把洗干净的盘子放回餐柜,试探着提起由梨江今年冬天演出的舞台剧。她停下正在洗盘子的手,皱起眉头。“我不太想回忆那个角色。”

“为什么?”

“因为直到最后,我也未能展现出理想的演技,感觉整出戏都被我一个人毁掉了……”由梨江叹了口气,显得很沮丧。

“我不这么觉得。你难得演坏女人,令人耳目一新。”

“称赞我的人都是这样说,可那和我的演技没有关系,不是吗?可见我的表现确实不合格。”

“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没那回事,我是真的还差得远。”由梨江摇摇头,继续忙着洗盘子。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我心想原来她并非毫无所觉。事实上的确如她所说,今年冬天的舞台剧中,她的演技不尽如人意。她甚至无法区分女人从内心深处迸发的愤怒和单纯的歇斯底里,对深爱之人的感情也演绎得肤浅而无新意。明明应该是个让观众恨得咬牙切齿的角色,却被她演成一个只是小有心计的坏女人,没有表现出舞台剧真正的主旨。

归根结底这是选角不当,坏女人是剧中仅次于主角的重要角色,却让此前只演过千金小姐的由梨江来担纲,背后自然另有隐情。当时我还不是“水浒”剧团的成员,不知道详细情形。不过她的父亲和商界关系密切,为剧团提供了全面的支持,显然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她的父亲爱好戏剧,应该是希望她通过演出这个角色,赢得演技派的声誉吧。

我偷觑了一眼由梨江的侧脸。就算不借助父亲的力量,她在剧团里的地位也不会和现在有多大差别。虽然她的演技即使有心恭维也夸不出口,但单凭美貌就足以登上舞台。证据就是,之前试镜入选时,其他女人嫉妒的不是她的好运,而是她的容颜。

我一直忘不了一年前第一次看到她演出时的情景。那出舞台剧平淡无趣,由梨江的演技也不敢恭维,但她的可爱俘获了我的心。从那以后,只要有她的戏我肯定会看。要设法接近她—我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

机会很快就来了。“水浒”剧团的导演东乡阵平宣布,下一部作品的演员通过试镜决定,不论是不是剧团成员都可报名参加。

当时我所在的剧团虽然有名,经营状况却不佳,同伴们都失去了信心,相继离开,我也是在外打工的时间多过排练的时间。

试镜的条件很简单,只要有意参演东乡阵平的新戏,任何人都可以报名。不过那是部怎样的作品、需要扮演何种角色以及录取多少人,全都不得而知。

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元村由梨江作为剧团成员当然也会参加试镜,而且会顺利入选。这就意味着,只要我试镜过关,就可以和她共事。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万一落选,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和她说话了。同时我也真心认为,这是我作为演员最后的成功机会。

顺利通过资格审查后,我来到试镜会场。试镜者约有三百人,如我所料,其中有数十名“水浒”的成员。余下的试镜者当中,百分之九十都是没有自知之明的外行人。我因此确信只有“水浒”的成员才是我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