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度的困扰(第4/11页)

我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屋子内,仔细看着地上的女尸。她的喉咙被切开了一条很大的口子,伤口旁的组织卷向两边,血还没有完全凝固,尸体也还有温度。凶手出手狠辣,一刀毙命。尸体身上除了这个伤口以外,没有别的伤口了,屋子里的血都是从脖子里冒出来的。

其实在门口第一眼瞥见尸体的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她是被奸杀恶魔杀害的。

工作日的下午,单身女性回家时被尾随杀害,还没等凶手来得及奸尸,我却突然出现在门口。凶手肯定没料到我的造访,这是被害人作息时间上的一个例外情况。在我敲门的时候,凶手刚刚下手,来不及锁门,于是跳窗逃跑,没有时间做任何伪装的工作,留下了第一现场。

假如我的推理是正确的,那么女尸就是守雄本人?

她竟然是个女人!

从守雄来信的语气和措辞,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会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很难想象她这样年纪的女人,对连环奸杀案有如此浓厚的兴趣。

她信里说有决定性的证据,会不会因此招致杀身之祸,而被奸杀恶魔盯上了呢?

想到这里,我开始搜尸体的身。衣服口袋里除了手帕之外,什么能够证明尸体身份的东西都没有。但我发现尸体右肩以下的袖管空空如也,她的整条右手臂不见了。

右肩上的伤口不是新的,关节处一个肉粉色的圆圈,皱褶的皮肤显得毛毛糙糙,看皮肤的颜色应该截肢才没多久。这就能够解释得通为什么守雄的每封信都是打印的了,并不是刻意隐藏笔迹,而是她根本没办法写字。

渐渐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终于开始办正事了。让我转念返回这间屋子的原因并不是这具尸体,而是我突发奇想的一个计划。

我在《诡计》上所发表的推理,是基于快递员为嫌疑人的观点,一旦我的推理和案情全部吻合,那将是一夜成名的大好机会。

凶手还没有完成的步骤,就由我来代劳吧。

上衣和胸罩推至双乳之上:她穿的是连体丝袜,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褪到了膝盖处,这样马马虎虎也弄得差不多,我就不往下推丝袜了。才做完这第一步,我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我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围兜和剪刀,套上围兜后,我举着剪刀准备对尸体下手,每一次杀人后凶手都会精神错乱般的胡乱捅上几十刀。可哪怕是面对没有呼吸的尸体,我也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下手,毕竟我还没有疯狂到这种程度。

还是先清理现场吧。我放弃了破坏尸体的念头,反正凶手没有侵犯尸体,可以让这起案件看起来有点特别,是凶手未完成的犯罪。

在厨房里只找到了半瓶洗洁精,第一次犯案时凶手混合了洗洁精和洗发膏清理现场,可这屋子里没有洗发膏,想必凶手也是就地取材,我也不讲究这些细节,就用洗洁精清理了尸体和现场。脚印、指纹、血迹都被我弄得一团糟,空气里满是洗洁精的香橙味。

最后,我走进洗手间,拧开热水龙头,洗干净我手上的血迹和气味。

水龙头的水压很大,瞬间冲在手上的水柱有点刺痛。我呆呆地在洗手盆里摊开双手,我望着镜子里那个神情惊慌眉头紧锁的人。

我意识到自己遇上了一点点小麻烦,反复拧了几次龙头,最终关上了它。我一边盘算着如何解决小麻烦,一边从洗手间里倒退着出来,清理自己留在地面上的痕迹。

合上包,收拾好自己的工具,我审视整个屋子还有没有被忽视的地方,这里看起来就和资料上形容的命案现场一模一样。

十五分钟后,我离开了现场。乘坐电梯,和开电梯的工作人员——那位眯着眼的中年妇女没有任何交流。出了公寓楼低头穿过菜场,我总觉得休憩中的慵懒老板们,都在聚精会神地注意着我,似乎整个世界只有我引人注目。我有点体会到凶手选择在白天行凶,是需要有多么强大的一颗心脏呀!

我先回到家里,洗漱更衣,将从现场带回来的所有东西装进一个袋子。我出门沿着最热闹的街道,每隔一个路口便扔掉袋子里的一件物品,直到东西全部扔光。我转进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小路,找了间公共电话亭,按下报警电话号码,待线路接通,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喂!我要报案!福赐公寓七〇四室里有一具女尸,你们快派警察去看看吧!”

不等接线员说话,我利落地挂掉了电话,擦掉指纹,回到了人潮汹涌的大街上,为了确保警察追查不到我的身上,来回倒腾了两趟公共汽车,直到天黑才回到家。

4

第二天,电视里的新闻大肆报道了第五起连环奸杀案,我开着洗手间的门,听着记者对死者的阐述:完全赤裸的尸体,没有同伴的单身女性,这些耳熟能详的案情耳朵都快听出老茧来了,普通的观众又怎么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之处呢?

唯独特殊的一点就是守雄是残疾人。

用热水洗的手,发白的指腹有点浮肿,再搓下去皮就快破了,可我总觉得洗不干净昨天沾在手上的血迹。

找不到杯子,索性就对着瓶子喝了两口牛奶,我望着电视屏幕发呆,电话机上显示的时间已是上午十一点,迟迟没有响起的电话让我有点焦急,难道是我昨天那一点点小麻烦露出了马脚吗?

昨天报的案,警察肯定早就抵达现场了,我留在现场的那些东西,应该很快就可以让他们锁定嫌疑人了。

电视紧急插播一条重要新闻,警方正式宣布逮捕桐城连环奸杀案的凶手,不过并没有公布嫌疑人的姓名。

不出我所料,凶手已经落网。与警方有合作的《诡计》杂志社肯定在第一时间获知了这个消息,一旦他们发现案情完全如我所料,我发表在《诡计》上的推理,一定会成为杂志社炒作的热点,借此来推动杂志的销量。

电话响起,想必《诡计》杂志社记起我的价值来了,我扬名立万的时候到了!

调低电视音量,我接起电话。

“苏陌吗?”电话那头很嘈杂,听起来是在马路上打的,是一个粗鲁的声音。

“您是哪位?”

“我是快递!有你的信,现在家里有人吗?”对方语气很不耐烦。

“哦……我现在在家里……”

“那我现在上来!”电话瞬间就挂断了。

不到一分钟,就有人敲我的门了,这快递员上楼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我一开门,外面竟然站着一位穿西装的男人。

男人大约三十五岁的样子,留着漂亮的鬓角,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他看见我的时候一愣,但很快恢复了脸上的笑容。他笑起来很迷人,右边脸颊上有两个酒窝,一排洁白如雪的牙齿,是我见过最整齐的牙齿了。他朝我晃了晃印着银色“警官证”三个字的黑色证件问道:“你是苏湘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