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2/5页)

波子搬进这栋豪华公寓以前,时常对元子叨念着每个月的开销。

从那时候起,波子的确经常穿和服上班。虽说她穿的并不是最高级的和服,但比以前的更精致,每件要价二十万日元看来所言不虚,或许更贵也说不定。这从元子自身买过纺织品的碎花和服的经验来看,就可猜得出价钱。

不过,依元子看来,波子从那时候起所买的新和服大概都是由楢林支付的。元子很想当面问波子,那些和服都是院长买给你的吧?可是,元子就是开不了口。

三个月后,元子主动向波子表示将她的日薪调到两万五千日元,因为她深知波子是店里不可或缺的王牌。

同时,里子和润子的日薪也调到一万八千日元。虽说波子答应元子不会擅自张扬自己拿多少薪水,但其他的小姐凭直觉总会知道的。她们若因此闹情绪而跳槽到其他酒吧,就难以收拾了。

其他四个小姐的日薪只要给一万二千日元就行。一来她们还年轻,也没什么捧场的客人。美津子以前是百货公司的店员,敏枝是新剧的研究生。

总而言之,小姐的薪水超出元子原先的预算,的确是始料未及。元子到烛台俱乐部实习的时候,酒吧小姐的薪水并不高。后来的薪水调涨也是其错估预算的原因之一。此外,当初她认为依店里的规模只需四名小姐,显然也是估算错误。因坐台小姐愈少,客人愈会觉得无趣而不来酒吧消费。

万一少了像楢林这样出手阔绰的“大户”该怎么办?到时候店里的经营肯定会更加困窘。

从东林银行千叶分行“拿来”的七千五百六十八万日元,在元子到烛台俱乐部实习的一年期间的开支,和投入卡露内开店的各项费用,已经花掉五千多万日元了。当下,还得留着一千万或一千五百万日元作为周转金,这令她心中不安。

她必须想出起死回生之计才行!而且急需一笔资金,一笔庞大的资金!这时候,电话声响起。

“我是波子。妈妈桑,你在家里啊,太好了。”

“噢,什么事呢?”

“有件事要拜托你啦,三十分钟就好,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你来啊,我正闲着无聊呢。别说三十分钟,再久都没关系。”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店里的小姐说“拜托”或“有事”来元子家里小坐,通常没什么好事,不外乎是预借薪水,要不就是同事间闹别扭。如果是后者,小姐说完便会嘤嘤地哭着,这时候她就得出言安慰,从中主持公道。至于若是要预支薪水,则从周转金中支出。

可是,波子的“有事”跟上述情况不同。元子约略可以猜想得出来。她原本想,波子大概还会在店里待一阵子吧,但事情发展比她预期得还快。

虽说刚才波子在电话中语气兴奋,但说话的方式已经有点狡滑,显然是“对等”的态势。

波子虽然说“有事拜托”,但绝不是来乞求元子,而是单方面来作宣示。

元子想起了里子的妹妹和江来信的部分内容。那是和江的第三次“报告”:

“不久以前,我打扫了院长的房间。跟楼下办公用的院长室不同,院长的房间在二楼。平常,院长在那里休息或看书。那次,我以为院长不在楼上,正提着吸尘器要去打扫,刚走上楼时却吓得停下脚步,因为我听见中冈护士长在里面大哭,而且哭得非常伤心。

“那哭声背后夹杂着院长的怒骂声。院长对护士长说:‘我最讨厌你这种胡思乱想爱嫉妒的女人,你给我听清楚,以后我要做什么是我的自由,不需要你来干涉!’

“这时候,护士长一边号啕大哭,一边哭诉道:‘院长您太无情了,我跟您在一起那么久,现在您居然把我当破鞋一脚踢开。快带我去找那个狐狸精,我要跟她拼个死活!’院长气冲冲地骂她说:‘你少跟我说这种蠢话!’与此同时,传出一阵闷响。好像是有人倒地的声音。接着,护士长哇哇大哭,哭得非常凄厉。

“我吓得急忙跑到楼下⋯⋯”

想起和江来信内容的元子看着窗外邻近的红砖公寓,脑海中还叠映着波子所住的那栋有着咖啡色外墙的高级公寓。

波子果真是在附近打电话,没多久就来敲元子的房门。

打开门,眼前是穿着毛皮大衣的波子。元子有点惊讶,波子露出被外面寒气冻红的脸庞,对着元子微笑说:“妈妈桑,您好!”

波子脱掉毛皮大衣,伸出纤细的脚踝脱下鞋子。她穿着新做的套装,不同于在店里常穿着的和服打扮,煞是好看。

这是波子第四次来元子的住处,但她仍带着与自己的公寓作比较的目光打量着。这次,她带着银座著名的高级水果店的礼盒当伴手礼。

元子精心地为来客泡了杯红茶。因为她知道波子此行的目的。

“妈妈桑,我想开店了。”波子态度有点客气,但仍充满夸耀的口气。

“恭喜你啊,波子。”元子由衷地祝贺道。

“妈妈桑,谢谢您长期以来的照顾,真不好意思,我可不可以只做到这个月底?”

“这点小事,当然没问题啊。”

元子又想起和江的“报告”。

——快带我去找那个狐狸精,我要跟她拼个死活⋯⋯

“对不起!”波子形式上地向元子赔不是。

“决定在哪里开店呢?”

“银座。”

“我猜也是,在哪一带?”

“我有点难以启口⋯⋯”

元子心想,波子的酒吧大概地点欠佳,才难以启齿,但这回她猜错了。

“妈妈桑,你知道卡露内的楼上有间叫‘波惹’的酒吧吗?”

“嗯,知道啊⋯⋯”

“我买下那间店了,把它取名为‘巴登•巴登’。”

那家酒吧跟卡露内在同一栋大楼里。

“请问您是哪一位?”一个年轻女子公式化地问道。

下午三点半。元子看准这时候是护士们最不忙碌的时刻,于是在楢林妇产科医院附近打电话。

“敝姓原口,我有事情想跟护士长商量。”

“您是患者吗?”

“不是,是个人的私事。”

“请您稍等一下。”

电话那端传来等候的铃声,看来护士长在。在等候的时间中,元子仿佛闻到听筒那端传来消毒水的臭味。

“喂喂,我是护士长,敝姓中冈。”

那是个年近四十的女人,略带低沉老成的声音。

“百忙之中叨扰您,真不好意思!初次打电话给您,我叫作原口元子。”

“咦?有什么事吗?”中冈市子焦虑地问道。

元子想起大约每隔两个月一次来东林银行千叶分行存款的那个长脸女人了。

“上一次,给您添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