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卢烽上校不摆架子,没去学校附近的星级酒店下榻,只住在联军大内部的交流中心,裴与屠把平墨推到大堂,服务员看了他们的证件,便笑着说:“客人请平教官一个人进去,裴教官您在休息室稍等一会儿吧?”

裴与屠心道什么客人架子这么大,说:“平教官这身体状况,不方便啊,不让我进,谁推他上去呢?”

“我来推。”

裴与屠和平墨都循声望去,便见到个熟人。

“怎么哪儿都有你?”裴与屠声音不怎么小地嘀咕。

成诚也不介意,反而带了一点挑衅似的笑容:“听说平队受伤了,他专门吩咐我来接的,就不麻烦你了。”

裴与屠更不爽了:“你哪位啊,轮得到你说麻不麻烦?”

“裴与屠,别闹,”平墨及时打断他,“成诚,我们走。”

成诚立即以胜利者的姿态接过轮椅,将平墨推进了电梯间。

裴与屠:……操?

他望着他们的背影嘀咕:‘合着我就是个人形苦力,把你送到了就没用了?’

*

卢烽的房间拉着厚厚的窗帘,密不透风地阻隔了室外阳光,且没有开空调,房间闷热异常,可平墨和成诚都很习惯了,两人一个中校一个少校,却像大头兵一样规规矩矩站在门口喊了“报告”,室内传来有些沙哑却严肃的声音:“进来。”

卢烽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唯有一双.腿在昏暗的壁灯下轮廓清晰,那双.腿旁还立着一副拐。

“平墨,你的腿怎么弄成这样?”卢烽问。

平墨立即从轮椅上站起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已经快好了,轮椅主要是……为了遮住尾巴。”

卢烽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生气,又像是体力不支,未几才道:“你就算离开鹰隼,也是联盟的军官,怎么能去打.黑拳,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平墨小声辩解:“只断了一根骨头,已经好了。”

“我是说你的尾巴!把帽子摘下来!”

平墨显然很不情愿,瞥了身旁的成诚一眼,但还是慢吞吞摘了帽子,房间内灯光昏暗,但也看得清他头顶两只毛绒绒的猫耳朵蔫哒哒地背了过去,是个标准的“飞机耳”,怂兮兮的。

平墨在下属、学生面前永远是那个暴躁的铁面上司、魔鬼教官,可见到一手将自己养大、训练的老上峰,还是打从心底里发怵。

然而,成诚偷眼看自家队长的倒霉样子,心里只想到两个字:可爱。

“像什么样子!”卢烽一声断喝,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但卢上校猝然发怒,耗尽了力气似的,喘.息了好一会儿,平墨连忙上前替他拍背,低声劝:“您别生气了,是我不好。”

成诚则站在原地打立正,脊背挺得笔直——卢烽虽然近来身体大不如前,可积威犹在,整个E组没有不怕他的,敢在老虎发威时凑过去顺毛的,也只有他亲手带大的平墨了。

卢烽终于喘匀了气,摆摆手:“不碍事,老.毛病又犯了,见不得光,吹不得风……平墨,成诚,你们两个太让人失望了,我交代的事竟然一件都办不好。”

“上校……”

“平墨,我要你安安分分在联军大做教官,不惹事,不暴露自己是兽人的事实,成诚,我要你保护他,跟紧他,你们都是怎么做的?”

这一回,平墨老老实实闭了嘴,一直在原地打立正的成诚却忽然开口,语气还挺倔强:“报告!上校,平队虽然是Omega,但他的能力并不输给任何一个顶级alpha!他不需要保护!”

“胡闹!”卢烽骂一句,便要喘.息一会儿,却没继续发火,只低声道:“平墨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只要他平安。”

“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偏爱你吗?”卢烽上校朝平墨招招手,平墨便会意蹲在他面前,沟壑纵横的手抚上平墨头顶,不小心碰到了猫耳朵,平墨下意识抖了抖耳朵。

“因为你很像年轻时候的我,我也是特种兵出身,凭着一腔血勇,以为能拯救世界,路见不平,总要拔刀相助,他们都说我是全联盟单兵作战能力第一人,从十八岁服役,到二十三岁短短五年内,就立功无数,我以为我会坐一辈子特种兵,直到那次,爆炸现场里受了重伤……”

卢烽说到这里顿住,平墨和成诚也沉默着,这件旧事,军部很多人都知道,无不为卢上校扼腕叹息。

据说那是一次意外的连环爆炸,并非任务,当时还是特种兵的卢烽,见到平民误闯了危险区,奋不顾身冲进去救人,因为拼死护住平民,且没有任何防护,自己受了重伤,那位被救的大.爷却为了骗保,反咬一口,坚称自己是被卢烽推进爆破区的。

卢烽险些因此受到了处分,多亏几经周折调出了监控,还他清白,但他腿受了重伤,内脏和大脑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单兵作战第一”的身手不复存在,只能转文职,调到七处养老,可卢烽不甘心一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去,又熬了几年,主动申请接管刚成立的E组,E组基地偏远,环境又恶劣,可在他的领导下,还真的训练出一大批素质过硬的特种兵,甚至得到了元帅的亲自嘉奖,乃是一位传奇人物。

卢烽叹口气:“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健康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除了一线,也有很多可以让你发光发热的地方,我不是歧视omega,但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工作,革命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平墨,我想要你安全。”

平墨低下头,说没有触动是假的,卢烽一向说一不二——平墨觉得自己性格里的暴躁专横都有他的影子——何曾听过卢烽这样近乎商量的口吻说话?

不像上峰,倒像个普通的长辈。

借着昏暗的灯光,平墨看到卢烽浑浊的眼睛,不过数月不见,似乎又老了很多。

“平墨,”卢烽却话锋一转,恢复了严肃,“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平墨摇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

平墨心里一惊,觉得老上峰似乎知道什么了,但也不肯被诈出来,仍旧道:“今天就是来看看您,没什么想说的。”

一阵短暂的沉默,卢烽道:“鬼耳。”

“你放在太平街的那个内线,发现鬼耳的踪迹了吧。”

平墨愕然抬头。

卢烽却哼一声,“别这么看着我,内线是你的,别人无权监听,我也一样,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追查白洞,他们一向只在域外活动,可最近频繁造访主星,事出反常必有妖……鬼耳和白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自然也在监控之列……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被点破,平墨也不打算再装傻:“抓。”

卢烽:“又想擅自行动?”

平墨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