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可能的,因为我妈妈认定人不会说真话,说的话全是胡说的。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理解。而且她看到轰打我了。”

“他打你?”我厉声责问。

她支支吾吾的,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说:“但是轰这个人,说奇怪也奇怪,他前阵子和田中叔叔吵架了。”

我感到有些惊讶。和曾根川对峙、与田中吵架,还打若叶,那个叫轰的男人事实上出乎意料地好斗吗?

“樱,这个给你。”若叶将手上的袋子递给坐在椅子上的樱,那是一个折叠到原来的五分之一大小的棕色信封。

樱用眼神问这是什么?

“是花的种子。我家院子里的花结的种子,埋在地里肯定会开花。”

“为什么给我这个?”

“为了有朝一日,我想先贿赂你。”若叶用孩子的语气说出不像孩子该说的话。

樱刚才说了“要不要种花”,我对这时间上的巧合感到惊讶。

若叶离去前说了一句“你用枪打人,但不会打花吧”,便跑远了。

樱对还留在那里的我说:“无论什么事情都有意义。云飘动的方向和骰子的目数也有意义。”难道他想说开枪杀人也有意义?“你看到猫了吗?那只天气预报猫。”

“那只猫刚才爬上树了,立刻就下雨了。”这么说来,樱在下雨时也坐在椅子上吗?他看上去不像淋过雨。也许雨会避开樱,因为雨会让樱花飘落。

“那个也有理由。”樱的话像箭一般简短却有力。

“理由?”

“那只猫并不特别,只是一只普通的猫。你听说过‘朝霞晴做雨’吗?”

“听说过。”

“也有人说,早上在西边的天空看到彩虹的时候,过不久就要下雨。因为天象会从西边移动过来,看到彩虹的时候说明西边在下雨,光线反射、形成彩虹。”

“你简直是气象专家。”

“也就是说,那只猫在看彩虹。”

“啊?”我感到难为情,像是个被远远甩在后方的马拉松选手。

“它想去可以欣赏彩虹的地方,于是爬上了树。因此,快要下雨的时候,那只猫就会爬上树,它想去视野更好的地方。”

我听得呆住了。这就是答案吗?我感到震惊。那只猫只是想看彩虹吗?猫这种生物会想看彩虹吗?

樱闭口不语,像是今天的说话配额已经用光了,陷入了沉默。就像真正的樱花树一样安静。

我转身离开。途中回头一望,看到樱从椅子上站起身,将信封里的花种子埋进了土里。

樱打算让花绽放吧,我感到愉快。

我向轰家走去。

我只觉得轰很奇怪。就算他不是凶手,也一定掌握着关键信息。而且,原本将曾根川和我带来这里的,不就是轰嘛。

他家的玄关没有装门铃,于是我开始敲门。没人来开门,也没有回应。我用力地敲门,徒劳无功。我后退一步看着这座房子。方形建筑,墙壁涂成典雅的白色,颇具现代感。屋顶是红色的。

我再一次敲门,但还是没有会有人出来开门的迹象。他该不会是像冬眠前的动物一样去准备食物了吧?要不就是为了送我的明信片离开了岛?

我没有放弃,继续敲门,敲着敲着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听得不太清楚,像是轻声细语的低吟。可能是从房间里传来的,也可能是从背后的森林里传出来的,声音只响了一次。

我望向四周,竖起耳朵仔细听,听上去像是轰就要从屋子里出来了。但我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出来。

我又看了看四周,最终转过身,学若叶两天前那样——躺在地上,拨开脸附近的杂草,将耳朵贴在地面上。

不一会儿,我注意到了奇怪的事情。从地面传来了声音,有规律地鼓动着。刚开始我以为那是优午传来的信号,就像若叶说的,优午可能像雨渗进地面一样融进了泥土里。我想,他会不会在向我传达信息?

“你在干吗?”

我听到声音,连忙爬起来。抬头一看,轰站在一旁。我站起身,拍拍牛仔裤上的土,看着轰。

“你在干吗?”

“我、我在听声音。”我回答。

轰的表情立刻变了,脸色变得苍白。

“希望你能告诉我曾根川的事情。”我彬彬有礼地说,希望不要被当成怪人。

“他啊,唉,不是什么好人。”轰四下张望,不安地说。

“是你带那个不是好人的家伙来的啊。”

“是我鬼迷心窍。”轰说。

“鬼迷心窍?”

“嗯。”

对此问题他没再做进一步的回答,但是我想,能够让人鬼迷心窍的,肯定是钱吧。

“是谁杀了他?”

“不知道啊,我很想知道呢。”他的语气焦躁不安。

“你是在哪儿遇到曾根川的?”

“在仙台的一家小酒馆。那家店只有一个老阿姨看店,我经常和曾根川在那里见面。”

“他来是为了赚钱吧?”

关于这件事情他似乎也不想多说,便闭口不语。

“轰先生,你也信了那个能发财的话了吧?但是中途放弃了。”此前,他和曾根川争执之后曾对我这么说过。

“他做到了吗?”轰慢悠悠地说。与其说是质问,更像在感叹。我逼问他“做到”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并不回答。“真是的,不知道之后会怎样发展。”

然后,他说了一件我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你啊,在那边真是干了好事啊。”

“我吗?”

“你抢劫便利店了吧?我刚刚从仙台回来,路过的店里有告示哦,说有个抢劫未遂的男人。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你回不去了吧?”他说这话时并没有故意展现道德上的优越感,只是像只熊一样告诉我这个消息。

还没有严重到成为通缉犯的地步吧,不知道贴在便利店的告示上有没有公开我的名字和照片?

我想象着,心情变得沉重。成为很大的新闻了吗?从警车里逃出去、行踪不明的抢劫未遂犯有被电视报道的价值吗?

“是啊……”我对着轰耸耸肩,“回去之后肯定会被逮捕的。”而最糟的是,会被城山逮捕。

他没有责怪我,又慢悠悠地开口说:“对了,关于你的明信片。”

“应该快寄到了吧?”

“因为那个地方离我熟悉的地方不远,我就直接送过去了。”

静香遇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她正走下公寓的楼梯,准备去上班。

她回想起昨晚那通令人反胃的电话,阴湿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她试着回忆公司里每一个人的声音,没有一个如此猥琐。她低声自语,忘了吧、忘了吧。

静香今天出门的时间比平时早,将乘地铁的时间算上也绰绰有余。明明没有向公司请假,只是有一天提前下班,她就已经在害怕被工作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