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赎罪 第一节(第2/3页)

我还给她介绍了我的玩伴,都是那帮男孩子。大家一起去兜风、喝酒,秋惠不擅长喝酒,刚开始还有些胆怯,后来因为大家都是帅小伙,又很会说话,她渐渐就放开了。她说:“麻子的朋友净是些出类拔萃的人。”听到我说“你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员”,她高兴地笑了。

我也非常高兴。

迄今为止,我认为别人替自己做事顺理成章,从未想过取悦别人。每次收到男孩们的礼物,我都会想,明明不会得到回报,他们为什么依然乐意这么做呢?后来才明白,那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当秋惠很高兴地对我说上一句谢谢,我就会很满足。可能比起让别人替我做事,我更喜欢替别人做点什么。我就是这种人。

如果和二十五岁的你们以另外的方式相识,比如惠美理还活着,把你们当做朋友介绍给我,也许我会给你们每个人提些建议,或者送给你们礼物。

纱英肤色白净,眉清目秀,头发剪短一些的话,可能就不会显得那么怯生生的。把耳朵露出来,带上大一点的耳环会更好看,或者我会对她说前段时间正好看中一副,忍不住买了下来,送给她做礼物,下次有约会的时候带上如何?

真纪个子高,反而不能穿跟太低的鞋。还有,不能因为是老师,穿着就过于朴素。对了,带条围巾不错,她脖子修长,一定很适合。

晶子应该走出去。你喜欢可爱的东西,对吧?有太多的商店想带你去,都不知道先去哪家了。一天能逛完吗?哦,对了,我的一个朋友开了插花培训班,一起去看看吧。

由佳的手非常漂亮,不修饰真是可惜了。去过美甲沙龙吗?实际上我很想送给你戒指,但收到我送的戒指,你也不会高兴,对吧?

我说这些,惠美理一定会在旁边说:“妈妈,你打住吧,朋友一来你总是这样,真是多管闲事。茶、点心都不需要,你快点出去吧。”

就这样,我被她从房间赶出来。

你们在事发之前,还来过一次我家。虽然只有一次,我却记得非常清楚,你们吃点心时不会用叉子,显得很笨拙,当时我很担心,这样的孩子做惠美理的朋友没关系吗?结果当天晚上就接到真纪妈妈的感谢电话,她说:“今天承蒙您的招待,谢谢。孩子回来很高兴,说是吃了美味的点心。”其她三人的妈妈在超市碰到后也会对我表示感谢,说:“那天孩子回家后很高兴。”没想到还很有教养,这使我改变了以往对她们的偏见。

但是,实际上你们一点都不愉快,对吧?秋惠也一样。

如果我约她,她会和我去任何地方,打扮也逐渐时尚起来,只不过脚上仍旧是那双破破烂烂的鞋子。我问她:“我给你推荐的那双鞋,你不买吗?”

她说:“非常漂亮,就是太贵了,等拿到打工的酬劳,准备买一双和它相似的。”我一直都不知道她在餐馆打工。

“乡下的父母替我负担昂贵的学费,零花钱我得自己赚。”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在那之前,我根本没有考虑过学费的问题,说实在的,我连学费是多少都不知道。以前的好朋友都和我一样,没有谁去打工,认为那是贫穷可怜的孩子才干的事。

我觉得秋惠很可怜,便给她买了那双鞋子。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圣诞节,但我认为所谓朋友就不应该管是不是节日,只是单纯地想让对方高兴。我给鞋子系上丝带,附上一张写有“友谊之见证”的卡片,然后寄到她的公寓。

我盼望着再次去学校,想知道她是不是穿上了,搭配了什么衣服,她会对我说什么。可是,她没有穿。是不是还没有寄到呢?是不是她把鞋子收起来等出远门的时候才穿呢?没想到,她把装在盒子里的鞋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她说并不为什么,只是不能接受这么贵的礼物。我难以置信,告诉她不用客气,她说自己并不是客气。

就在这一推一让的过程中,我渐渐开始生气,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能理解我的心情。我说:“只是不接受鞋子,太奇怪了。我请你吃饭,还给你介绍了朋友,你不接受鞋子的话,改天你要请我吃饭,给我介绍你的朋友,必须请我吃美味的饭菜,介绍的朋友也必须是男人。我给你介绍了五个人,你也要给我介绍五个。”

并不是真的要她请我吃饭,也不是真的要她给我介绍朋友。我只是说一些秋惠办不到的事,让她为难,那样她就会接受鞋子。

没想到第二周她真的请我吃饭。在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酒屋,有五个男人坐在靠里的桌子边,其中就有他。

他在秋惠打工的饭店厨房做帮工,比我高两届,其他四个人和他同年级,都是教育系的。

“听秋惠说要和美女一起吃饭,就叫了几个混小子过来。”

虽然是一副调侃的语气,总觉得这些人有些刻板严肃。店面不起眼,饭菜倒是挺可口,刚开始大家还问我出生于何处之类,不到半小时我就觉得很无聊,因为我难以融入他们的谈话中。

读教育系的他们很热烈地讨论起日本的教育。当时那个时代,还无法想象素质教育这个概念,而他们就已经提出必须给中途退学的孩子创造一个重新面对社会的环境,并且举出身边的例子,比如有的孩子因考试失败而精神衰弱,试图自杀。

秋惠自己倒是不发表什么意见,听得却很入迷。只有我感到很无聊,因为在我身边没有为升学拼命读书的人。我只在升小学时接受了形式上的笔试和面试,此后一直到大学都是自动升学,不用参加任何考试。我身边没有特别优秀的孩子,也没有特别差的孩子。

随着他们的谈论越来越热烈,我开始有些生气,我身边的男孩向来只说有趣的话题来取悦我,这些人真是太没眼色了。他们都说自己是乡下来的,是不是乡下人对时髦话题不感兴趣呢?

就在这时,他跟我搭话了。

“我们只知道乡下公立学校的事,私立女校都安排些什么课程?有没有另类一些的课?有没有上课风趣幽默的老师?”

问题很简单,连我也能够回答。我给他讲中学自然课的老师非常喜欢散步,天气好的时候总是在户外给大家上课。他教我们四季的花草、昆虫的名字,叶子为什么会红,什么时候可以看见彩虹,校园的墙看似白色,其实不是白色——令我吃惊的是,不仅仅是他,大家都听得很入迷。

对乡下人来说,有关大自然的话题应该不稀奇,他们为什么那么感兴趣呢?这反倒让我很惊讶。不出所料,他们也开始热火朝天地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比如捉迷藏,在田里抓蝲蛄,在空地上建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