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涟漪(第4/13页)

“为什么会造成我的困扰?”

“你不是要写吗?”

“写什么?”

“慎司的事。他发现了井盖事件的真凶啊。”

我吓了一跳,“是他告诉你的吗?”

“他虽然没这么说……”他的左膝抖得更厉害了,“但正因为他有这样的期待,才骗你。”

我靠在椅背上说:“不管他有没有骗我,我有没有被他骗了,我并不打算报道这件事。”

我从来没有这个念头。但直也似乎对此感到很意外。

“是吗……现在特异功能已经不流行了?”

“对啊,而且我也不觉得稻村有这种目的。他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你了吗?”

直也点了点头说:“那家伙简直笨死了。”

“为什么?”

“他竟然骗像你这样的大人,”他抬起头,好像说明真相一样,一字一句地说,“他还是个孩子。”

“他当然还是个孩子……”

“他想要出风头,像他那样的年纪不都这样吗?总希望自己与众不同。对他来说,特异功能就是标新立异的最好方法。他好像中邪似的一头钻了进去,整天都在聊这些。他的房间里有一大堆这类的书,都是写一些看起来合情合理却教人大吃一惊的事。”

“可能吧。他跟我说过。”

“我就知道。”直也皱着眉头,“他真的很白痴。”

我注视着他的脸良久,发现他的脑门不停地抽动。好像真的很生气。

“如果稻村所做的一切都是骗术,”我探出身子,直也坐直了身体,“我要声明,一开始我也以为是骗术。特异功能很难让人轻易相信,事实上我甚至一度以为是稻村打开井盖的。”

直也急着表示赞同地说:“对,你说得没错。正常人都会这么判断。”

“但是,他的话有一些令人不得不信的地方……”

我把台风夜和第二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直也。他始终都在认真地听。

“没错,慎司也是这么告诉我的。真伤脑筋,没错,这家伙的反应真的很快。”

直也又耸了耸肩,我苦笑着。

“如果能让那么多偶然同时出现,而且可以瞒天过海,我反倒想把他的骗术写出来,因为他编得实在太天衣无缝了。”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谜底。”他语带挑衅,“我可以将他所做的一切都给出合理的解释。”

我请他等一下,让我拿出纸笔。我准备把他说的都写下来,不错过任何细节。事情的发展已经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首先,是井盖的事。”直也娓娓道来,“这其实很简单,因为慎司刚好看到了。他刚好看到那两个开红色保时捷的人搬开井盖,也看清了他们的穿着和车号。但在告诉你时,为了逼真,故意只告诉你‘是川崎的车牌’,而且他也是听到他们的交谈,才知道他们去了‘回力球’的。”

“如果他看到了,为什么不当场制止呢?”

“他并没想到会造成这么大的意外,再说是两个比自己更高大的男生,一般人不都会装作没看到吗?况且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把井盖盖上。”

我点了点头说:“然后呢?”

“他们两人离开后,因为雨下得太大了,慎司迷了路,刚好看到那个失踪的孩子叫着猫的名字。当然,他那时候完全没想到那个孩子会掉进下水道里。”

所以他才会知道“莫尼卡”这个名字——我也曾这么想。

“之后,他就搭了你的便车。你们刚好经过井盖被打开的地方。这时他灵机一动,‘对了,可以玩玩特异功能的游戏,应该很有趣。’”

“特异功能的游戏?”

“没错。这不是比告诉你‘我刚才看到了什么什么’更戏剧化、更有趣吗?我已经说过了,他很向往特异功能,当时他觉得是绝佳的机会,而且你是杂志社的记者。记者一听到这种事总是蜂拥而来,拼命炒作。”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

“这是稻村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对不起,”直也尴尬地说,“都是慎司告诉我的。”

“是他向你坦白说出来的?”

“对。”

“他说他很成功地骗过了我?”

“对。”

“好吧,你继续说吧。”我靠在椅背上,“我越来越有兴趣了。”

直也清了清嗓子,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当发现黄色雨伞时,他脸色苍白,那是因为他和大家一样,对那个孩子掉入下水道这件事感到震惊。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不用从雨伞上扫描小孩子跌落的情景,任谁都会吓得脸色发白,更何况他之前还见过那个孩子。”

我点了点头说:“那当然,但稻村告诉我,那孩子掉进下水道时,后脑勺撞到了下水道的边缘。这点你怎么解释?”

“当然会撞到。”直也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尸体上绝对会到处是伤,所以撒这么点小谎绝对不会败露,谁都敢这么说。”

“也对。我也没打算把这一点当作关键的证据。如果他真的亲眼看到井盖被打开,那么他对这件事的说法我都不列入考虑。但是——”

“你要说的是商务旅馆里的男服务员和隔壁餐厅女服务员的事吧?”直也先发制人。“这很简单,你一整晚都待在案发现场,那个女服务员去找前台伙计,慎司刚好听到他们的谈话。”

“前台伙计的绰号叫小狸,两人有时候会使用饭店一0二号房的事也都是——”

“还有,那个女服务员想要进演艺圈,”直也笑了笑,“那个前台伙计对女服务员说:‘喂,《亚罗》的记者来了。明天早上我会让他们去你那儿吃早餐,你好好服务一下,想办法成为封面女郎吧。’这也刚好被他听到了。”

的确,这是很有可能的事,很有可能。

但我对这种说法还是有些排斥,这与那天早晨稻村慎司说自己有特异功能而我不愿相信时一样。我不相信他是精于算计的骗子。

可能是我想起了当他说“再见”时那深受打击的背影,也可能是无论我相信哪一方,都显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他搭便车的那天晚上,我遇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正准备离开老家回东京。”我慢慢说着,直也慢慢点头。“他也说中了这件事,问我是不是和谁吵了架,心里觉得很不痛快,而且他说中了我正在第四次戒烟中。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遇到你的时候,你就一脸不快,所以他才这么说。至于戒烟——”

“怎么解释?”

“你车上的烟灰缸很干净,你一路上都没有抽烟,而且车里虽然有两个新型的充气式打火机,但都没气了,他还找到一颗戒烟糖,所以他才会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