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3/30页)

“就这件事,我不发表任何意见。”

凯瑟琳无视贤一郎的发言,继续说道:

“看了FBI所提供的这份调查报告后,我有几个地方需要你来说明一下。对于你的履历,我有太多的地方无法理解。如果你愿意解释给我听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谈话会进行得更顺利一些。”

这时,贤一郎反问道:

“这也是审问吗?”

“什么审问?”

“就是有关旁边这位少校所目击的杀人事件。”

一旁的泰勒少校开口说:

“这件事随时都能转换成杀人事件的调查,所以你最好再配合一点。”

“你说要配合什么?”

“配合美国海军,而不是配合美国政府。”

贤一郎嗤之以鼻地笑了笑。

“你们的调查报告中,不是写着我的政治立场是‘无政府主义’吗?像我这种无政府主义者,美国政府和美国海军对我还有什么期待?”

“那,我们换个方式讨论好了。”凯瑟琳说道,“因为你犯下了那起杀人事件,所以我们必须整合意见后,才能决定该怎么处置你。不过,我想还是就照我一开始预定的来说好了。总之,我们希望你能再次做出像先前守卫西班牙那样的奉献行动。”

“我根本没有要保卫什么西班牙。”

“是吗?”

凯瑟琳头斜向一边。“我在杂志报道中读过,国际义勇军解散典礼时的情景。当时西班牙共产党领导人热情之花【热情之花,本名多洛蕾丝伊巴露丽,西班牙著名的革命领袖。】的演讲,我还记得一部分哦!

“‘各位就是历史,各位就是传奇。各位是民主、团结与普罗大众的英雄典范。我们是绝对不会忘记你们的。’她是这样说的没错吧?

“你在当时明明能直接离开西班牙,你却相反选择了留在那里。之后,你为了守护那个国家向世界展示的民主理想,在加泰隆尼亚的那场战役中奋战到最后一刻,直到法西斯获胜之后你才离开西班牙,回到国内,对吧?对于这份记录,我是这么解读的。”

“不,我只是在欧洲迷了路,在荒野中漫无目的地四处流浪罢了。”

“你该不会想对我说,你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吧?”

“我唯一确信的是,我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我是对自身先前的愚昧行为深感懊悔,所以才会回来的。”

“你是说,加入义勇军是愚蠢的行为,保护民主之战是一件愚昧之事?”

“所有的一切都是很愚蠢的——不管是共和国的理想、民主还是革命。”

凯瑟琳短促地叹了一口气。

“这还真是庸俗的虚无主义啊!就算你不愿意好好回顾自己曾经深信不疑的理想,但我压根儿没想到,你竟会否定自己曾经深爱着这一切的事实。”

“我过去行为的意义,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凯瑟琳。”泰勒少校插话进来,“看样子,我们好像选错人选了,这个男子只是个单纯的杀人犯罢了。早知道,那个时候就把这家伙留在现场,交给警察处理就好了。”

凯瑟琳做了个手势制止少校,对他说道:

“少校,我们还有一招——既然没办法让他自动自发地协助我们,那就只能用威胁方法了。”

贤一郎也毫不客气地回应道:

“一开始就用威胁方法的话,事情搞不好会进展得比较快吧!”

“那我就直截了当地说吧!”凯瑟琳在气势上有点被压倒似的说着,“既然你说自己没有理想、抱负,那么我们也不会再对你有所期待,接下来我们所要讨论的,纯粹就只是如何妥善处理那个杀人事件。关于这点,我们这边达成一个结论,就是对于你杀人这件事,可以有条件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条件谈得拢的话,我们不会因为你枪杀工会老大马其欧的罪行,而将你交到旧金山市警察手里。”

“听你讲话的语气,我实在听不出这是你的本意。”

“没错。”凯瑟琳点点头,“这是场交易,虽然我感觉它并不符合公正的法律。但我的想法是,就算你暂时延缓法律的追究,总有一天还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的。这就是我的看法。”

“可是,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

“有太多因素搅在一起,包括事情的重要性、时期、紧急性、对策等等。”

“结论是,为求目的,你做了妥协。”

“虽然这并非我的本意。”

“那么,条件是什么?”

“希望你能协助我们。若是没有两天前的那个事件,我们就会招待你到圣地亚哥军港,接着会先对你个人做各种询问、调查,然后再,来交给你这份工作。不过事情现在有了重大转变,我们已经不需要跟你做任何交涉了。现在我们向你提出要求,而你的答案,就只有yes或no,除此以外,你别无选择。”

“如果我回答yes的话,就会获得无罪释放吗?”

“不。”凯瑟琳断然说道,“我所能答应你的,只有不把你交给警察这件事,我无法对你做出减刑或是赦免的承诺。不过,只要你为我们效力,我们就会保护你。”

天花板上的风扇转个不停。窗外是圣地亚哥基地耀眼的蓝天。那是令大半美国人憧憬不已的南加州晴空。从外面传来水兵们交谈的声音,那些年轻人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完全无忧无虑。外面似乎是在进行某种体育比赛吧!在交谈声中,有时还夹杂着欢呼声。夏天清晨的阳光与声音充满了明亮欢快的气息。

贤一郎忽然回想起四年前在阿尔巴赛特街上时的情景。那时,他正在国际纵队训练基地所在的城镇,一家名叫“国际纵队俱乐部”的咖啡厅里。那家店里有吊扇,有白墙,从里面听得见外面义勇军青年们此起彼伏的,年轻的、充满朝气和欢快的声音。咖啡厅里充满了令人怀念却又愚蠢的光线和空气,周围的青年们,个个眼睛炯炯有神。那个时候,自己还深信,这世界上有某种东西或信仰,值得让人为之奉献出生命。

贤一郎缓缓地将视线从窗外转到凯瑟琳的脸上,开口问道:“要我做些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