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香织从打工的食品店回到家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要在平时,她会立刻换上在家里穿的运动衫。但今天没有,她在等冬树回来。

今天下午五点多,她收到冬树的一封邮件:“有个地方可能会让我去上班,我现在去和人家见面。”如果这次能顺利找到工作,就去附近的小酒馆喝一杯吧,香织想。冬树最喜欢啤酒,我就喝乌龙茶吧。

可是,九点过了,十点也过了,冬树一直没有回来。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香织给他发了一封邮件:你在哪儿?我很担心,快和我联系!

可能面试又不顺利吧。以前有过这样的事。说是去应聘池袋的飞镖酒吧的店员,结果彻夜未归。担心不已的香织最终在公园里找到了烂醉如泥的冬树。在他身边是堆积如小山的发泡酒的易拉罐。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人家嫌他不够开朗所以没要他,于是他干脆自暴自弃,跑到便利店买了一堆酒喝了个痛快。“真是个傻瓜!”话虽这么说,但香织非常明白冬树的心情。他肯定是气自己窝囊,觉得没脸回来见她吧。

香织完全不知道今天冬树去什么地方面试了。如果是服务行业,估计又不行吧。冬树不善言辞,一向不善于人际往来。尤其是在初次见面的人面前,总会变得结结巴巴。

冬树总说自己喜欢和机器打交道。确实,之前冬树基本上都是在工厂工作。现在,他还想找这样的工作。可是,不知是由于经济不景气,还是他自己的问题,从劳务派遣公司那儿总是得不到好的面试机会。

不就是暂时没找到工作嘛,没事的。香织直直地盯着手机上显示的时刻,想道。手机桌面的背景是他们庆祝圣诞节时的一张合影。

十一点多一点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冬树打来的。香织立刻接起电话,着急地问:“喂喂,冬树,你在哪儿?”

没有回答。但是电话并没有挂断,香织能听到电话里传来的车辆的嘈杂声。“喂?”香织又喊了一遍。

“香织……”终于,电话中传来冬树的声音,“我该怎么办?我……我干了件大事……”冬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上去非常痛苦。

“啊?什么事?”

“完了!我该怎么办?”

“等等!你干什么了?你好好说。”

不等听到他的回答,电话就挂断了。香织赶紧打了过去,可是,没有人接电话。

香织完全蒙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冬树到底干了什么?

坐立不安的香织不停地重拨手机。不知打到第几十遍,电话终于通了。

“喂!”电话中传来的却不是冬树的声音。大吃一惊的香织一下子愣住了。“喂!”对方又喊了一遍。

香织咽了口唾沫。“喂……你是谁?这是冬树的手机呀。”

对方的回答让香织非常意外。实在是太意外了,她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对方自称是警察。

“警察?!”

“请问这部手机的机主是八岛冬树吗?我们是根据证件得到的信息。”

“没错,可……”

根据证件得到的信息?为什么?

“八岛冬树遇到了车祸,现在正被送往医院。”

“啊?”香织的大脑一片空白。车祸?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和我通过电话啊?巨大的疑问向香织袭来,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请问,你是哪位?和八岛冬树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住在一起。那个……到底是什么事故?冬树他伤势严重吗?”

“详细情况我还不能说。现在需要确认一下你的姓名。这部手机显示的名字是‘香织’。请问你是香织小姐吗?”

“我叫中原香织。”她回答道。

“中原小姐,请保持手机畅通,之后我们会再和你联系。当然,应该是用其他电话和你联系。就这样。”对方迅速说完,不等香织回答就挂断了。

香织完全呆住了。到底发生什么了?她一片茫然。

她能想起的只有冬树的话:“我干了件大事,完了!”肯定是面试又失败了吧。可是,怎么会发生交通事故呢?

自杀?香织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可能!她立即想。不过是没找到工作,不至于想不开走绝路的。可是,电话里冬树的声音听上去确实非常沮丧。

香织摇了摇头。现在想这些都没用,眼下她最担心的是冬树的身体。他的伤势到底怎么样呢?

回家后还什么都没吃的香织,现在更是食欲全无。她不但不想吃饭,反而觉得胃针扎般地疼,一阵阵想吐。

和那名警察通话后三十多分钟,电话终于再次响了。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香织接起电话,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依然是警察。

对方告诉她冬树现在生命垂危、意识不明,正在京桥的一家急救医院接受手术。对方说了医院的名字,问她能不能立刻赶到。“我马上去。”香织挂断了电话。

香织跑出公寓,跳上出租车。又是一笔额外的支出,这个月的日子又不好过了。可是,现在的她完全顾不上这些。

医院前面停着几辆警车。香织一进去,立刻有几名男子迎了过来,其中有两个人穿着警服。

面对香织的提问,他们回答说冬树正在接受手术,现在还不清楚能否得救。香织几乎要晕倒在地,他们赶紧把香织扶到候诊室的椅子上。

香织有一堆问题想问,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反而是警察向她一连问了很多关于冬树的问题。香织脑中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清晰作答。终于,警察们离开了。她只听到一位领导模样的人对其他警察说:“明天再问吧。”

香织一动不动地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心中祈祷着冬树一定要得救。她心里充满了不解。警察说,他们本想对冬树进行例行问话,但不知为何冬树转头就跑,结果跑到车道上撞上了卡车。冬树为什么要跑?香织完全不明白。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问问冬树本人,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在这个世界上,香织最相信的就是冬树的话。她相信,冬树绝不会骗她。

香织抱着双膝,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间。现在,她谁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想听到冬树得救的消息。

香树紧紧地闭上眼睛,恍然中觉得冬树就在她身边,正轻轻地拥着她的肩膀。迄今为止,他们俩就是这样相依为命过来的。

他们俩都是福岛县人。香织因父母在交通事故中双双去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冬树则是因为被母亲抛弃,被送到了福利院。冬树的母亲十八岁就生下了他,父亲却没了踪影,更别提结婚了。现在谁也不知道他的母亲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