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挖坑(第2/3页)

毕娑眼睛猛地瞪大。

文昭公主居然能想出这么毒辣的计策!

假如北戎王室风平浪静,他们就离间瓦罕可汗和海都阿陵。

假如北戎王室风云暗涌,他们就添柴加火,让那把烈火烧得更旺。

总之,不管海都阿陵为什么出使王庭,文昭公主都要把海都阿陵拉下水,生生咬下他的一块肉,彻底搅乱北戎王室!

毕娑的神色太过惊恐,瑶英一脸莫名其妙,解释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上策也,我们提醒瓦罕可汗提防海都阿陵,加剧他们之间的矛盾,削弱北戎,让他们自顾不暇,也是避免战争的兵法之一。”

北戎挑拨离间,煽动中原各国开战,想趁虚而入,巧取豪夺,她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瑶英说完,直起身,郑重朝毕娑行礼,道:“我并非王庭人,寄居圣城,本不该插嘴议论此等大事,只因和贵国一样面临北戎的威胁,所以才大胆说出心中所想,还望将军不要见怪。将军只当我年幼无知,信口胡说罢。”

毕娑手心微微出汗,沉默了一会儿,起身扶起瑶英:“公主是王庭贵客,这些话,你知我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瑶英淡淡一笑。

她不在乎毕娑怎么看她,只要建议能派上用场就行。

毕娑忽然问:“公主为什么不直接向王谏言呢?我只是中军将军,所有决策都必须经过王的准许。”

瑶英眨了眨眼睛,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少女的狡黠俏皮:“不瞒将军,法师何等高洁人物,对着法师,这等阴谋诡计……我有些说不出口。”

昙摩罗伽就像临风而立的一朵莲,清冷高贵,和他讨论这些事,他会不会眉头一皱,把她赶出佛寺?

毕娑呆了一呆,随即朗声大笑。

“你把王当成什么了?他可是王庭君主……”

笑了一会儿,毕娑心头的忧虑也散去几分。

罗伽说的不错,文昭公主对他没有恋慕之心,只有纯粹的敬仰和感激。

罗伽总是这么清醒理智,从不为表象所迷惑。

不论他是罗伽,还是另一重身份。

毕娑起身离开,走到长廊时,又猛地转身,身子探进屋中:“公主,有句话你说错了。”

瑶英抬起头:“嗯?”

毕娑认真地道:“海都阿陵南征北战,野心勃勃,王庭和北戎订立盟约,他为了夺走公主一而再、再而三挑衅王庭,未必完全是做戏。”

瑶英摇头失笑。

她天生丽质,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加上又是李家女公子,即使不怎么抛头露面也很快名满中原,爱慕她的纨绔公子多如过江之鲫。

每当她骑马出游,那些世家儿郎争相打马追逐,只为多看她几眼。

郑景,薛家五郎,裴家公子,卢家公子,崔家公子……李德的部下,谢家的亲兵……

很多人倾慕于她的美貌。

瑶英相信他们的恋慕发自内心,不过那又如何呢?

她生于乱世,成长在世家门阀之间,明白有些东西远比美色更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那就是权势。

为了爬上权力的顶峰,男人可以抛却一切。

这是一个群雄并起、英豪辈出的时代,男人忙于逐鹿争权,美色对他们来说只是征战之余锦上添花的点缀罢了。

只要能黄袍加身,天下尽在掌中,何况美人乎?

李德追封唐氏为后,世人感叹他对糟糠之妻的深情厚意,全然忘了他当初为巩固势力毅然抛弃唐氏。

李玄贞和朱绿芸痴缠多年,甘愿为朱绿芸而死,却还是为了太子之位迎娶世家女郑璧玉。

海都阿陵那样的人,永远不会为一个女人停下征伐的脚步。

他的每个举动都是为了他的抱负。

看瑶英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毕娑咧嘴笑了笑。

“公主,我不了解海都阿陵,不过我是个男人。”

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势在必得时,可以不顾一切、铤而走险。

瑶英一摊手。

她不在乎海都阿陵到底在想什么,即使被那个男人扣押了半年,即使他偶尔会展现出温和的一面,她依旧清醒,她是被海都阿陵夺走的,他想驯服她。

毕娑来了兴趣,扒在门框上,上上下下打量瑶英。

“公主是中原女子,中原讲究礼仪,北戎不讲那些繁缛规矩,我们这里也是,部落中哪个男人最强壮最勇武,就能获得所有女人的爱慕。海都阿陵强壮英武,公主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瑶英抬起头,看毕娑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将军这么问,莫非将军爱慕海都阿陵那样的人?”

毕娑被顶得一噎。

瑶英低头翻看经书。

李仲虔抚养她长大,疼她爱她宠她怜惜她,她怎么可能自轻自贱,对一个将她视作玩物的男人动心?

她尊重每一份真心,即使不能回应,也不会随意轻贱,但是海都阿陵的那种喜欢,恕她消受不了。

毕娑摸了摸鼻尖,脸上讪讪,转身离开。

他现在可以彻底放心了,公主这么理智,绝不会冒着被整个王庭仇视的风险勾引罗伽。

……

毕娑回府和幕僚商量了一会儿,将整理出来的条陈送去佛寺。

“这些计策是公主提议的!”

他叽里呱啦转述瑶英的原话,最后加重语气道。

罗伽这么高洁,肯定厌恶心机深沉的女子。

昙摩罗伽看完条陈,脸上神情清清淡淡,一语不发,眼眸低垂,提笔写下批示。

毕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得逞,捧着批示退出禅房。

临行之前,他去了一趟王宫。

赤玛公主正在举办一场宴会,歌舞翩翩,觥筹交错,满座宾客喝得醉醺醺的,随处可见王公大臣搂着歌姬寻欢纵欲,悠扬的乐曲声根本压不住那些暧昧的声响,灯红酒绿,醉生梦死。

毕娑找到半醉的赤玛公主,拉开伏在她身上的男人,扔了出去,道:“公主,我要离开几天,去一趟北戎。”

赤玛公主闻言,酒意顷刻退了几分,从榻上坐起身,雪肩裸露在外,“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毕娑淡淡地道:“我是中军将军,奉命出使北戎,能有什么危险?”

他顿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耐烦。

“公主,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做出任何可能会伤害罗伽的蠢事,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会继续派人守着你。”

赤玛公主脸色沉了下来。

“罗伽让那个汉女住进佛寺了。”她冷冷地道,“他被美色所惑,弃家仇于不顾,还犯了五戒中的不淫,他做出这种不容于世的丑事,民间议论纷纷,你不去劝谏他,反而来警告我?”

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毕娑。

“我知道,你们都说我刻薄,阴险,任性……和高贵的罗伽相比,我是个恶毒女人,他的宽容,让我的恨意显得滑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