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河直之之章 02

时钟已经过了十二点半。日期虽然变了,但对我来说,今天暂时还不能结束。如我早上所料,今天果然是非常漫长的一天。

“我再确认一下,你是说浪冈准子小姐昨天虽然去了穗高先生家的院子,但并没有进房间?”面孔严厉的渡边警部问道。

“在我看到的范围内,是这样的。”我慎重地答道。

谈话地点就在我的房间。估计楼下正在进行现场勘验。对那层居民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我不禁有些同情他们。由于窗户紧闭,听不到什么,但这个公寓周围一定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刚才从上面看,五辆警车的周围站满了住在附近的人。

我之前曾打算找个机会告诉警方,有一个名叫浪冈准子的女人被穗高抛弃。没想到尸体今晚就被发现了。虽然与我的计划有所出入,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神色大变的土井回到我房间时,时间是十一点三十三分。当时,百威只喝了一半。

随后,土井带我到三〇三确认那具尸体,问我是不是浪冈准子本人,我回答说千真万确。当然,我也没忘摆出非常惊愕的表情,以及看到尸体发怵的样子。

我按土井的指示在自己的房间待命,后来现场负责人渡边警部出现了,开始问浪冈准子和穗高诚的关系等问题。除了搬运尸体那件事外,我都如实说了,还告诉他们准子打掉过穗高的孩子一事。

“听你这么一讲,浪冈准子小姐好像非常恨穗高先生,这点你怎么看?”渡边问这句话时的表情像是要看穿我的眼睛一样犀利。

“可能有恨意。不过……”我回视警部,对着他那估计从没有认真考虑过女人心情的方脸说道,“我觉得她还是喜欢穗高的,直到最后。”

渡边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我后面说的那些话作为侦查资料可能毫无用处。

过了凌晨一点,警察们才离开。我吃了一碗方便面果腹。作为漫长一天的总结,这顿饭实在有点寒酸。

然后我决定冲个澡。终于可以脱掉这身从早上一直穿到现在的礼服了。我怕衣服会起皱,便沿着裤线叠好后挂在了衣架上,因为明天或后天守夜时可能还得穿一次。

从浴室出来后,我想起电话留言的事,于是按了播放键。令人惊讶的是,里面竟有十三条留言,都是新闻媒体想采访穗高死亡一事。估计到了明天,这种攻势会更为激烈。一想到该如何对付这些事,我便感到头痛。

穗高忽然死亡是中午十二点左右,因此,傍晚以后的新闻节目都会报道这件事。那么,现在全日本都知道了。

我试着打开电视,但因为已经半夜两点多,哪个台都没播新闻。

剩下的就是报纸了。但星期天没有晚报,就算有,估计也还没来得及写新闻稿。

想到这儿,我忽然发现还没有取星期天的报纸。虽然没什么特别想看的,我还是决定下楼去拿。其实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看看警方调查到什么程度。

我走的是楼梯,因为想看看三楼的情况。从安全楼梯的位置看,三〇三房间的门紧闭,里面好像没有警察在走动。我以为这种情况下会有站岗的警察,却并没有看到人影。

我从三楼搭电梯来到一楼。自动上锁式的大门旁边就是各家的信箱。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穿着近似黑色的墨绿色西服,身高应该有一米八左右。他肩膀非常宽,像是专门练过某种体育项目。

男人面对着信箱,像是在看里面的情况,时不时弯下腰。发现他看的是三〇三房间的信箱时,我不禁感到有些紧张。难道他是警察?

我若无其事地走近自己的信箱。信箱是将号码盘转三位数,与密码吻合就能开启的那种。转号码盘时,高个子男人一直看着我。我想,他可能会跟我搭话。

“请问是骏河先生吧?”果然不出所料。他的声音较低,却很响亮。

“是的。”我回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从房间号判断的。”男人说道。他的脸有些黑,轮廓却很清晰。年龄应该有三十多岁。

“你是……”我问他。

男人微微颔首。“我是练马警察局的加贺。”

“加贺先生?”

“加贺百万石的加贺。”

“哦。”这是一个很少见的姓氏。“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看这个信箱。”加贺拿起三〇三室信箱的锁,“看看能不能把它打开。”

我吃惊地看着他。

“就算是刑警,这么做也不妥当吧?”

“倒也是。”加贺笑了笑,再次看了看信箱,“可我很想拿出一件东西。”

“是什么?”

“过来看看。”加贺向我招手,然后指了指信箱的插口,“从缝里看。是不是有张快递公司用于客户不在家时的联系表?”

“是啊。”的确有那种东西。因为里面很暗,看不清内容。“这个有什么问题?”

“上面好像写着周六下午三点半的字样。”再次看了信箱里面,加贺说道。

“那又怎么样?”我问他。

“如果这张联系表是三点半放进去的,说明浪冈准子小姐当时不在。但是据相关人,也就是你所说,浪冈准子小姐下午一点多已经离开了穗高先生的家。如果那个时间段离开石神井公园,再晚两点之前也应回到这里。不知浪冈小姐到底是顺道去了哪儿?”加贺以非常清楚的语调说道。

听到这儿,我吓了一跳。周六三点半时,浪冈准子应该是在穗高家的院子里。她自杀之前还用手机给我打过电话。

“不一定没在吧。”听我这么说,加贺歪着头觉得很奇怪。我看着他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当时她也许已经死了。”

这个说法应该没什么破绽,但是,练马警察局刑警的表情仍然充满怀疑。“有什么问题吗?”我问道。加贺看着我。

“楼下的听到过声响。”

“楼下的?”

“二〇三室的住户。当时是周六的傍晚,天已经黑了,大概是六点左右。那个人说,当时确实听到楼上有声响。他说平时并不注意这些,但那天因为感冒一直躺在床上,就注意到了。”

“是吗……”

我想,一定是那个时候,就是我和穗高把尸体搬进去的时刻。当时我们根本无暇去留意脚步声。

“所以说,浪冈小姐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那以后才对。”加贺说道,“当然,如果脚步声不是浪冈小姐发出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觉得他的后半句话另有含意,所以回看了他的脸。但他好像并没有觉得说了什么特别的话。

“那么,可能就是……”我把报纸夹在腋下,准备离开,“她离开穗高家后,也许是在哪儿闲逛了吧。毕竟是打算自杀的人,精神状态一定不同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