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5

南泽雅子—我们的恩师,温柔和蔼,只要在她身边,全身就能被一种安心的感觉包围。

藤堂正彦—祥子的男友,高中时剑道社主将,无论何时都沉着冷静,成绩优秀,前途不可估量。

若生勇—带着点傻气的网球男孩,不论什么时候,有他在气氛就很祥和,很会制造氛围。

伊泽华江—若生的女友,像是个从少女杂志里走出来的女孩,性格开朗,从不掩饰感情,哭鼻虫一个。

沙都子眼前浮现出同在雪月花之式上的另外四人的面孔。大家都是彼此交心、相互帮扶至今的好友。而现在,加贺却要把往事和友情全盘打翻,统统抛却。

“我也很难受,”加贺像是在辩解似的,垂下目光,“可是有些事情令我耿耿于怀,我无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波香真的就是自杀,如果这样,我就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这样做的理由。可在找到真相前,关于她是不是自杀,我想得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结论。如果仅仅因为没有他杀的可能就将案件归为自杀,那我就会先努力论证她是否死于他杀。如果说无法证明,就再去寻找她自杀的理由。”

“可是,”沙都子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从刚才她就一直感到心跳很快,“如果……我是说如果,波香要是死于他杀,那你觉得杀人动机会是什么?”

“动机现在先不要考虑,”加贺像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如果是他杀,杀人动机恐怕不是我们一时能想到的。超出想象的事对推理来说意义不大。”

或许是吧,沙都子心想,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杀害密友这种事,对她和她的这些朋友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就跟刚才说的一样,我的目的就是论证以‘不可能’为由草率地排除他杀的做法是否正确。但是反过来,就算找到了什么巧妙的杀人方法,也不能就这样认定她是死于他杀。这多少有些困难,但我觉得这是发现一切真相的必要步骤。”

“可是……我还是觉得她不可能被谋杀。”

“或许是这样吧,但我想先安下心来。现在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能再跟我详细说一遍当时的情况吗?从雪月花之式的开头说起。”

加贺认真地看着沙都子,沙都子敌不过他的视线,闭上了眼睛。不知为什么,她脑海里浮现出了波香那冷冷的笑容。若换成波香坐在这里会怎样呢?如果死的是自己,波香现在正像自己一样跟加贺说着话……

“好,”沙都子下定决心,“不过你要先明白,我不想怀疑任何人。”

“我知道,我也一样。”

加贺端起牛奶。牛奶不知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早已凉了。加贺像喝啤酒一样一饮而尽。

沙都子从包里取出一支圆珠笔,在咖啡馆的收据上写下“波香、沙都子、藤堂、若生、华江、老师”几个字,是按照当时坐下的顺序来写的。(参照图5)“一开始,大家按照往常的顺序就座,坐在借位上的是南泽老师。当然,那时你没在。然后传递折据,藤堂抽到了‘初花’,便坐到了沏茶座上,老师随后坐到了藤堂的位置。座次就变成了这样。”沙都子说着,又依次写下“波香、沙都子、老师、若生、华江、藤堂(花)”几个字。

“然后折据又传了一次,华江是‘雪’,老师是‘月’,我是‘花’。我走上去,藤堂坐到我的位子上。接着是第三轮,若生是‘雪’,波香是‘月’,藤堂是‘花’。然后就出事了。”

“原来如此。”加贺自言自语道,双臂抱在胸前。他紧皱双眉看着笔记。“果然是个难题。不管凶手是怎么下的毒,只要不能保证喝茶的是波香,一切都无从说起。”

“波香什么时候会喝茶,根本无法预测。”

加贺问道:“谁准备的茶具?”

“大家一起准备的,”沙都子答道,“确切地说,是我们几个女生准备的。”

“你还记得谁都干了些什么吗?”

“这可难倒我了。”沙都子忽然想到加贺的父亲是警察,果然,对他来说,拿黑色的警察手册比握粉笔更适合。

“预备茶和点心的是老师。”

“那是当然。对了,昨天的点心是什么?”

“落雁糕,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

“不清楚。点心盘、烟草盘什么的又是谁弄的?”

“也没特意叫谁弄,谁想起来谁就弄了。从箱子里拿出茶碗和茶刷的是我,把落雁糕摆在点心盘里的是华江,而整理折据和花月牌的好像是波香……”

那时波香就已经准备自杀了吗?还是说她做梦也没想到她会因为抽到一张“月”而中毒身亡?

“哦……”加贺陷入了沉思。

沙都子觉得他理所当然会露出这种表情—这次他全然想错了。

“这事推理起来果然很难。比起这个,我倒是想从调查波香入手。我或许真的对波香一无所知。”

加贺紧闭着嘴,食指咚咚地敲着桌子。沙都子真希望他赶紧抛弃那愚蠢的想法。

“情况大概明白了,”加贺最终开口道,眼睛却仍望着空中,“再想想吧,本来也没指望现在就能解开这个谜团。”

“不可能的东西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有个学者曾经说过,”加贺改变了语气,半开玩笑地说,“相比于证明一件事的存在,证明它不存在要更加困难。对他的话,我深有同感。”

“可是到现在为止,我们也没想到任何可能的手段啊。”

“你这样说,”加贺好像嘴里含着药,蹙额说道,“我倒是可以举出至少一种可能,比如俄式轮盘杀人。凶手事先把毒下在茶碗的某个地方,喝茶时只要不对着那个部位就没事,一旦对上就会中毒而死。”

“这太荒谬了!”沙都子有些动怒地说。她握紧水杯,透明的杯壁上起了一层水雾。“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里去!”

“在正常情况下,换了谁都想不到。”

加贺拿过杯子,喝了一大口水,然后随意地放在桌子上,随即拿起账单,猛地站了起来,催促道:“我们走吧。”

两人出了咖啡馆,打算随便走走。这时候,车站附近的闹市区正是一个好去处,到处都有跟他们年龄相仿、同样漫无目的的年轻人在闲逛,两人这样也不会显得与众不同。沙都子从没想过,她会怀着这样一种心情和加贺并肩走在这样的街上。

忽然,加贺停住了脚步,此时他们站在一家珠宝店的橱窗前。

“对了。”

“怎么了?”

加贺看了看手表。“今天若生和华江比赛。”

“啊!”

两人今天确实有比赛,可沙都子已经没有精力想起这件事了。这是那两人学生时代的最后一次比赛,他们一定会按原计划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