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阿罗约的圣诞节(第2/3页)

警官带着对死亡的恐惧,紧紧抓住座位边缘。

“古怪的主意,”埃勒里用高于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叫道,“圣诞节把人钉在十字架上!”

“嘿!”警官说。

“我想,”埃勒里大叫,“我要喜欢上这个案子了!”

“好好开车,你这浑蛋!”老人尖叫起来,汽车恢复直行。“你什么也别想喜欢,”他满面怒容地补充道,“你得跟我一起回纽约。”

他们飞快地开进阿罗约。

“你知道,”当埃勒里猛地把杜森贝格停在一座低矮结构的建筑前时,奎因警官低声抱怨说,“他们这儿做事的方式真丢脸,竟把那个路标留在犯罪现场!”他摇摇头,敏锐的灰色小脑袋歪向一边,“你现在要去哪里啊?”

“我还以为你不感兴趣呢。”埃勒里说着,跳到人行道上,“喂喂,过来!”他朝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乡下人喊道,那人身穿蓝色工装服,正用一把破旧的扫帚打扫人行道。“阿罗约的治安官是在这儿吗?”那人目瞪口呆地瞅着他,“废话,这儿的牌子上不写着呢嘛……来吧,你这骗子。”

这是个死气沉沉的住宅区,建筑物数量不多。杜森贝格停在一幢建筑前,那楼的骨架劣质得活像过去西部地区种蘑菇用的,由朽木所钉成的盒子。隔壁是一家杂货铺,门前放了一台破旧的加油泵,再过去是一个汽车修理铺。蘑菇盒状建筑物前自夸似的挂着一个手写的牌子:阿罗约村公所。他们发现要找的那位先生在大楼靠里的一扇门后的办公桌旁睡着了,门上的大字说明他就是治安官。这位治安官是个肥胖、红脸的乡下人,有一嘴泛黄的龅牙。

奎因警官哼了一声,治安官抬起沉重的眼皮,挠挠头,用嘶哑的低嗓门说:“要是你们找马特·霍利斯的话,他出去了。”

埃勒里微笑道:“我们找阿罗约的鲁登治安官。”

“哦,我就是。你们找我想干吗?”

“治安官,”埃勒里用恐吓的口气说道,“让我向你介绍理查德·奎因警官,他是纽约警察局凶案调查组的头儿——本人亲自到访哦。”

“谁?”治安官茫然地瞪大眼睛,“纽约?”

“货真价实,”埃勒里说着,踩了踩他父亲的脚趾,“现在,治安官先生,我们想要——”

“坐。”鲁登治安官边说边把一张椅子朝奎因警官踢过去。警官又哼了一声,颇为优雅地坐下来。“这位范先生的事,嗯?我不晓得你们纽约佬会感兴趣。你们咋回事?”

埃勒里掏出烟盒递给治安官,后者咕哝一声,把一大块口嚼烟草满满地塞进嘴里。

“把全部情况告诉我吧,治安官。”

“没啥可说的。好多芝加哥和匹兹堡的人在村里到处打探,我烦透了。”

奎因警官冷笑道:“我理解你,治安官。”

埃勒里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轻轻打开,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里面的美钞。鲁登治安官困倦的眼睛亮了起来。“嗯,”他慌忙说,“也许我还没烦到那份儿上,再讲那么一回还是可以的。”

“谁最先发现的尸体?”

“老皮特。你不会认识他,他在什么地方的山里有间简陋小屋。”

“嗯,这我知道。不是还有个农夫牵涉进来了吗?”

“是迈克·奥金斯,他在皮尤敦山的山脚下有几英亩地。似乎是奥金斯正开着他的福特车进阿罗约——让我想想,今天是星期一——对啦,那是星期五早晨……圣诞节早晨,相当早。老皮特也要去阿罗约——他常下山,奥金斯就让他搭个便车。嗯,先生,他们俩来到交叉路口,在那儿奥金斯要拐弯朝阿罗约开去,于是碰上了这桩事儿。安德鲁·范的尸体就在路标上硬邦邦地挂着,像只冷库里的小牛。”

“我们见到那路标了。”埃勒里鼓励地说。

“我猜过去几天,城里有上百人开车来看它。”鲁登治安官抱怨道,“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碰上一次交通问题。不管怎么说,奥金斯和老皮特怕得要命,他们俩都像要晕倒了……”

“嗯哼。”警官说。

“他们应该没碰尸体吧?”埃勒里问。

鲁登治安官断然地摇了摇自己长满灰白头发的脑袋。“他们没敢碰!他们像被魔鬼追赶着似的,车一开进阿罗约就把我从床上弄了起来。”

“那是什么时间,治安官?”

鲁登治安官脸红了。“八点。但我前天晚上到马特·霍利斯家里玩了整整一夜,那天有点儿睡过头。”

“我想你和霍利斯先生立即去了交叉路口吧?”

“是的。马特——他是我们的镇长,你知道的——马特和我,我们找了四个小伙子一起开车去。一团糟,他啊——我说的是范。”治安官摇摇头,“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事情,而且还在圣诞节。我把这事儿叫渎神。说起来,范也是个无神论者。”

“嗯?”警官迅速反问,他的红鼻子像根标枪似的从围巾的褶层中伸出来,“无神论者?这是什么意思?”

“哦,也许不算无神论者,”治安官一脸不安地咕哝道,“我自己就不是个常去做礼拜的人,可范呢,他从来不去。教区牧师——嗯,或者我最好还是不要再谈论那件事儿。”

“非同寻常,”埃勒里转向他父亲说道,“确实非同寻常。老爸,这很像一个宗教狂热分子所为。”

“是的,他们都这么说,”鲁登治安官说,“我——我不知道。我只不过是个乡村治安官,啥都不懂,你知道吧?这个拘留所三年没关过一个流浪汉。可我敢说,先生们,”他脸色暗淡地说,“这里面不只是宗教的事儿。”

“我认为镇上没有人会是嫌疑犯。”埃勒里皱起眉头断言道。

“没人会那么疯狂,先生,我告诉你,一定是跟范的过去有牵连的什么人干的。”

“近来镇上有陌生人吗?”

“一个都没有……于是马特跟我和那些小伙子,检查了尸体的高矮、块头、衣着和证件之类后,才认出来是谁,然后把尸体放了下来。回村的路上,我们在范的房子门口停下……”

“好,”埃勒里热切地说,“你们发现了什么?”

“就跟地狱一样,”鲁登治安官狠狠嚼着嘴里的烟草说,“有激烈打斗的迹象,椅子全翻了,几乎所有东西上面都有血迹。大门上正如报纸所说,用血涂了个大大的T字,而可怜的老克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警官说,“是那个仆人,他就那么走了,嗯?带走自己的衣物没?”

“哦,”治安官挠挠头回答道,“不大清楚,验尸官从我手上把事情都接管了过去。我知道他们正在找克林——我还猜想,”他慢慢闭上一只眼睛,“我还猜想在找别的什么人,可这事儿我啥也不了解。”他连忙补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