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第3/6页)

“有坚果吗?”雷布思寄予最后一丝希望问。服务员抬起头,回答道:“有干烤的、咸的、加醋的和辣味的。”

“各来一袋,再给你40先令。”雷布思原本觉得自己会饿死,现在好了,总算有东西可吃了。正当他要喝完第二杯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还在门口就指着要食物和饮料。当他看见雷布思时立刻笑着凑了过来,坐在旁边的高脚凳子上。

“好啊,约翰。”

“下午好,托尼。”

麦考尔探员试着让自己巨大的躯体在小高脚凳上保持平衡,考虑到站着会更好些,他就一只脚踏着横杆,手肘撑在光滑的吧台上,饥肠辘辘地盯着雷布思。

“给我来袋薯片。”

雷布思把一袋薯片递给他,他立刻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你今早去哪儿了?”雷布思问道,“我接了一个打给你的电话。”

“是从皮尔缪尔打来的吗?哎呀,不好意思,约翰,我昨晚喝高了,今天早上还有点宿醉。”一品脱黑啤放在他面前,“醒酒药,”他说着,慢慢地喝了四大口,然后分成小股咽下。

“嗯,我不知道做什么更好,”雷布思喝了一小口啤酒,“我的天,那边的房子实在太乱了。”

麦考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儿以前可不是那个样子,约翰,我就是在那里出生的。”

“真的?”

“更准确地说,我出生在那里曾有的一个小区里,因为太差,他们就说把它推了,又建了皮尔缪尔。也成了现在的‘血腥的人间地狱’”。

“真滑稽,你竟然会这样形容它。一个年轻的警员认为这和某种神秘的东西有关。”麦考尔不再盯着他的酒,抬头看着雷布思。“在墙上有幅邪恶巫术式的绘画,”雷布思解释说,“地上还有蜡烛。”

“就像是献祭?”麦考尔问道,一边轻笑着说,“我妻子对这类恐怖电影极为着迷,她有很多这类电影的视频资料,估计在我出去后她就坐在家里看上一整天。”

“我认为一定是有恶魔崇拜和巫术在传播。那些周报编者的报道绝不仅仅只是凭空想象。”

“我知道你该怎么去调查。”

“怎样调查?”

“从大学开始。”麦考尔说道,雷布思却皱着眉头,一脸狐疑。“我是认真的,他们有些研究所,从一些已故作家那里获得创办资金后,专门研究幽灵之类的东西。”麦考尔摇着头,“谁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雷布思点点头,说道:“对于你刚说的这事,我曾看过相关报告。应该是阿瑟·库斯勒[3]的钱吧?”

麦考尔耸了耸肩。

“阿瑟·德利是我喜欢的风格。”说着他又灌下了一杯。

雷布思正在研究桌上的一堆文件,这时电话响了。

“雷布思探长,他们说该向你说这事。”电话那边是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充满疑虑,心神分散。

“他们也许是对的,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小姐是……”

“特蕾西……”说到名字的最后几个音节时,声音越来越低,像说悄悄话一般,她已经陷入“圈套”,把自己的身份给透露了。“不要管我是谁!”她一下子变得歇斯底里,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我是来报告发生在皮尔缪尔的事的,在那里他们发现那具……”声音又变小了。

“嗯,”雷布思端坐起来仔细听,“第一次打电话来的是你?”

“什么?”

“第一次打电话报警说有人在那里死了。”

“嗯,是我,可怜的罗尼……”

“死去的人叫罗尼?”雷布思从公文筐里拿出一份文件把名字记在背面,在旁边潦草地写上“特蕾西——报警的人”。

“是的。”她的声音又停下了,这次几乎要哭出来。

“你知道罗尼姓什么吗?”

“不知道,”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甚至不确定罗尼是不是他的真名。很少有人用真名。”

“特蕾西,我想和你谈谈罗尼,我们当然能在电话上说,但我更希望能见面谈,请别担心,你不会有任何麻烦的——”

“但我会有,这是我选择打电话的原因,罗尼告诉过我。你明白的。”

“他告诉你什么,特蕾西?”

“说有人要谋杀他。”

雷布思感觉房间好像突然消失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声音、电话和他自己。

“他告诉过你,特蕾西?”

“是的。”电话那边的她已经哭了出来,极力忍住看不见的泪水。雷布思似乎看到一个害怕的小女孩,刚刚失学,孤零零地站在遥远的电话亭旁。“我现在必须躲起来,罗尼再三告诉我,要躲起来。”

“我可以开车去接你吗?快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

“不要!”

“那就告诉我,罗尼是怎样被谋害的?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他躺在靠窗的地板上,就在那儿。”

“说得具体点儿。”

“是的,他就躺在那儿,靠着窗子,身子蜷着像个小球。我以为他只是睡着了,但我碰他手臂时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冷了……我去找查理,可是他已经走了,我就害怕起来。”

“你说他的身体蜷缩着像个球?”雷布思开始用铅笔在文件背面画着圆。

“是的。”她回答说。

“是在起居室?”

她好像困惑了,“什么?不,不是在起居室,是在楼上,在他的卧室里面。”

“我知道了。”雷布思毫不费力地继续画着圆,他努力想象着罗尼死去之前的过程:在特蕾西吓跑后,他爬下楼梯,一直爬到起居室。这也许可以解释那些擦伤,但那些蜡烛……他又恰巧躺在它们之间……“当时是什么时候?”

“昨晚后半夜,我不知道当时具体是几点,我吓坏了。当我平静下来后,就打电话报警了。”

“你报警的时候是几点?”

她停下来想了想,“大概今天早上7点。”

“特蕾西,你介意我把谈话内容告诉他人吗?”

“为什么?”

“接你的时候再告诉你,快告诉我你在哪里吧。”

她考虑的时候又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回皮尔缪尔了,已经住进了另外一栋空房子里。”

“好吧,”雷布思说,“你肯定不想我去那里接你,是吧?但你一定离滨海大道很近吧,我们在那里碰面怎么样?”

“好吧……”

“有一家叫朵克里夫的酒吧,”雷布思都没给她讨论的时间继续说道,“你知道吧?”

“我被撵出过好几次。”

“我也是,我们一小时后在酒吧外面碰面,好吧?”

“好的。”她听上去不是很热切,雷布思很怀疑她能否守约。好吧,那又怎么样呢?她说得够直白了,但也有可能她是另一个受害者,只是想借此吸引对自己的注意,让自己的生活比真实情况显得更加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