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城市之窗(第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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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了。中富对花梨的工作已驾轻就熟。常客的名字与脸也对上了,与小姐们在店中也会轻松地闲聊几句。

3月上旬一个带有寒意的夜晚,中富帮助送客回来时,看到真知子在楼梯一角蹲着。他走过去看究竟,只听真知子大声叫“别过来!”

这种态度令中富后退,但随即她就剧烈地呕吐起来。

“你不要紧吧?”

虽不让他过去,但这种情况下似乎也不能一走了之。他走过去轻抚真知子的背,呕吐怎么也控制不住。胃已空空,呕出的只是些黄色液体。一阵发作之后,好容易呕吐止住了。

“谢谢。没事了。”真知子道谢。

“你这就回去吧。这里我会收拾。”

“不好意思。别跟妈妈桑说。”

“不会说的。”

当时两人只这样说了几句,真知子沉重的拖着身子走了。

又想起这段话是在几天后的礼拜天,中富躺在宿舍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

正吃饭时,女儿突然站起来跑进盥洗室剧烈呕吐,一起吃饭的妈妈来到她身后边抚她的后背边问怎么了。

女儿狠狠甩开母亲的手,甩掉后还在剧烈呕吐。此时母亲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怀孕了!看到这儿中富也恍然大悟了。

真知子说不定是怀孕了。那沉重的样子,不让中富跟别人说,都表明这一点。如果真怀孕,那孩子一定是槻村英次的。

绢代被禁止再婚的时期已经过了。中富总觉得会发生些很棘手的事。

在中富完成的那个会话拼图中,直知子不过是绢代不在期间的替补,这一点在妈妈桑跟英次的谈话中已得到证实。

绢代挟着白云山庄,槻村英次决不会用真知子去换绢代的。如果真知子痛快地跟英次分手自然皆大欢喜。但她如果真怀了孕,这会不会成为分手的障碍呢。而且真知子坚持要生下孩子的话,那麻烦是显而易见的。

眼下是最红的头牌小姐,风头正健。当初她以女大学生的身份、带着观察社会的想法来到银座,被情海浪子槻村吸引住了,专心而痴情。会不会连槻村的真实身份都没搞清?

第二天,中富以这样的目光去看,发现真知子确实身子有些笨重。慵懒的样子,行动呆滞。脸上泛着桃红。有的客人说真知子近来有种别样的性感。

自真知子显出怀孕的症状以来,英次的足迹也日见稀少。就算来,也不是往日温馨和睦的样子,二人默默无语的时候居多,弥漫着一种险恶的气氛。也不一起回去了。大家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一点,对他们敬而远之。

妈妈桑对这种情况视若不见。一副早提醒过你们了的样子。不知道她是否已意识到真知子身体的异常,其他人似乎还都蒙在鼓里。

对服务生向来理都不理、高傲的真知子,自那件事后,只对中富表示出亲切。她当年由打工转成本职,与正在打工的中富是同类。虽已拼到头牌,但骨子里还没完全蛻变成“银座女人”。

临近3月末,银座春天的气息已很浓郁。夜里10点左右,英次突然出现在店里,在里边的座位里与真知子喝酒,约过了30分钟,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然后就见英次气冲冲地出去了。

之后真知子就趴在桌子上抽泣,在场的其他客人及小姐惊愕不已。

妈妈桑过去,很温柔地让真知子今晚就早点回去,然后在店内浏览了一圈,目光落到中富身上。

“阿中,你送一下真知子。”这个时间还有电车,但妈妈给了中富出租车钱。真知子虽自己有车,但这里车位极紧张,所以不能开车上班。

“中富君,不好意思。”坐上出租,真知子说。

“没什么。妈妈桑的命令。”中富说完,自己也觉得语气过于冷淡。但她似乎并未在意。英次当着大庭广众给她一巴掌这打击已令她无暇顾及这个。

真知子自在花梨工作后,就在广尾的公寓中一个人住。广尾是东京都新兴住宅区之一,这地段越来越引人注意。

“请原谅我多嘴,你去看医生了吗?”中富豁出去试探一下。在中富拼凑的拼图中根本没有真知子的位置。她是注定要被拋弃掉的。或者说已被拋弃了。

中富站在先知的角度,已予测出真知子的命运。

“中富君,我想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怀孕了。”真知子说,中富不知说什么好,只有默默无语。

“槻村叫我去堕胎。但我想生下来,所以今晚会那样。”

“还打算生?”中富挤出一句。

“不论槻村态度怎样我都要生。孩子在我肚子里,我不会照槻村说的去做。”真知子很坚决。事态朝着中富害怕的那个危险方向滑下去。

“按说这事我不该说话,不过你生下孩子之后怎么办?”

“先生下来再说,总会有办法。店里也有人有小孩,当然是不公开的。我很想要个孩子。”

车已到真知子的公寓。说是在广尾其实已经到它南边较偏僻的明治大街了。与小区中心的日比谷线广尾站已离得相当远。

“中富君,上来坐坐吧。”真知子好像还不想让中富走。她似乎还有话跟中富说。妈妈桑说不许与店里的小姐私下交往,但这可是从她嘴里听到些消息的绝好机会。况且是妈妈桑吩咐他送的。

真知子的房间在六层,两室。与一般年轻女孩子的住处一样,小巧、漂亮、整洁。有阳台的六叠(日本席子量词,一叠长1.8米,宽0.9米)间为洋式,有沙发、电视、音响、餐橱、三面化妆台等都被放在很合适的位置。旁边的房间似乎是寝室,与中富那间斗室形成鲜明对比。

拉开窗帘,可以看到东京塔如鹤立鸡群般突起于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之上。现在时间已晚,东京塔的装饰灯已关了,顶上亮着航空标志灯,超过300米的铁塔是东京的象征。

“我这地方乱得很吧。日照也不太好,但从这可以眺望到东京塔,就是看中这一点才住进来的。喝点什么?”真知子看看中富。

“你别忙。很晚了,我就走。被妈妈桑知道一定会训我。”

“妈妈桑要你送我的。一直护送到家才算完成任务嘛。”真知子打开装满奇形怪状酒瓶的酒柜,取出葡萄酒倒在两个杯子里。

“我喜欢晚上回来,边看东京塔边喝葡萄酒。你今晚跟我一起喝吧。”真知子拿起杯,做了个干杯的姿势,递到嘴边。

“夜深时,坐在窗边边饮葡萄酒,边眺望东京塔,觉得自己已完全溶入了东京。觉得我已被认同是东京人了。夜深灯光虽稀少,但也是星星点点地亮着。

“在已熄灭的各种灯光下,自有各自的人生。但像我这样边饮酒边看东京塔的或许也有。这么一想那些灯光下的人似乎全是我的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