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上的坟墓(第4/9页)

尾崎作为管理者,是像下面所说的那样管理的:

首先,早8时集合上白班的人举行早会。这时,全员要对公司的根本方针,大声三唱“感谢、忠诚、服务”的誓语。

接着,向“京急”创始人的肖像行礼;向战时天皇陛下的“御影”奉献崇拜的忠诚。

还要确定“今天的口号”,那是尾崎考虑出来的一天的“勤务守则”,要求职员们在行动中坚决贯彻执行。

例如“微笑服务”啦,“确定责任”啦,以莫名其妙的词语解释莫名其妙的口号。

“我们是工人,干、干、拼命地干吧!”最后以这样的誓语结束早会。

绝对不许可不服从、不念诵者。

“既然已经进了公司,就有服从公司规矩的义务。对此厌恶者,随时都有被辞退的可能!”他这样喊叫着。

他所采取的这种受到全体服务员反对、终于不得不废止的制度,叫做“纯劳动体制”。

宾馆一天的工作时间是实际劳动8小时,休息1小时,以限制在9小时之内为原则。夜间服务和间歇服务,一切都以此为基础。

尾崎这种实际服务时间,是真正彻底的实际劳动时间。在这时间内,当然不允许闲谈和喝茶,就连上厕所也不包括在内。

但是,若说在8小时实际劳动时间内完全不上厕所是不可能的,尾崎为此规定入厕时间,男子为15分钟,女子为20分钟,把这加进实际服务时间内,又把劳动时间延长了。

他进一步实行的“计数经营”确实是可怕的。租出的房间要与客房总数相比,也就是在宾馆里把客人付钱居住的房间比例,叫做“客房占有率”。

100个房间中,租出去80%,客房占有率就为80%。

可是,尾崎不记入这80%,却用有20%的“腐败率”这个词语来表达。

就是说,宾馆的客房和电视、冰箱这类成型的商品不同,它今天租不出去,就不能再转到明天去租,今天租不出去的客房今天就永远租不出去了。蔬菜和肉类腐败了,还有转作肥料的废物价值,可租不出去的客房却连废物的价值也没有,那“腐败”是彻底的。

因为是这样一种观点,所以不采取普通旅馆那样的计算占有率的方式,而采取这种计算“腐败率”的方式,那是为了把服务员们要挟住。

为了实行效益管理的彻底化,他把公司内各部门尽可能地细加分类,使之成为“独立事业单位”,并赋予各自的劳动定额。

对营业额没有直接贡献的营业关系以外的人事、总务等一般管理部门,预先一一决定经费支出范围,超过范围的算亏欠,控制在范围以内的算盈余。

为把成绩搞上去而绞尽了脑汁,尾崎受到了服务员们一致的怨恨。

正当这时发生了一个事件。尾崎还是单身汉,作为男人结婚的年龄虽不算大,但在必须考虑结婚的时候,因为提拔到“要职”岗位上,就没有那个闲工夫了。

因为是独身,所以一天到晚呆在宾馆里。当了总管理人当然要住一个专用房间,而为了发扬他那素有的“忠臣风格”,那天他值着班在空房间里走来走去。

专用一个房间,必然要沾染上那房间使用者的气味和特点,这也就成了不能再向其他客人提供使用的理由。

那夜12时过后,尾崎退出了这个空房间。那时恰好进入北阿尔卑斯山的夏日游山旺季,为招待连日住宿的闭体,几天来几乎彻夜忙碌,连坚忍顽强的尾崎也感到疲乏了。

由于是山岳宾馆,不能仅以登山客人为留宿对象。为把房间占有率搞上去,也必须留宿那些游览的一般客人。而要做到不出空房间,就连那些不正派的结伴而来的男女们也要留住下来。

因为房间已经没有单人使用的了,他改用了一个双人使用的。冲过淋浴,就钻进床铺里去打算睡觉。

与感到疲倦的同时,也涌上来尽力忙碌了一天的充实感。粗粗看了看晚报,就去关枕边床头柜上的台灯。这时不料触到了一个东西,那上面是无气味的有粘着力的液体,滑溜溜地沾满了他的手掌,

突然跃起的尾崎,仔细观察床头柜上那带粘液的物体,从最初的呆然相视,终于在脸上现出来可怕的怒容。

用怒得发颤的手指拨动服务台电话的尾崎喊道:“今晚值班主任是谁?村越吗?马上到我这儿来!”

村越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他是从本系统的旅馆派来的,因为人很文弱,近40岁了,还只是一个客房主任,好久没有晋级了。他是一个从杂役熬出来的地地道道的旅馆服务员。

“经理,有什么事?”他对尾崎那不同寻常的表情很敏感,就提心吊胆地问道。

“不知是什么?看看这个!”尾崎指着床头柜上的东西反击似的说。村越开始觉得惊讶,看到这个东西,脸色吓得苍白。

“你一个一个地检查扫除后的房间了吗?”尾崎威势十足地越说越来劲儿了。

“是,是的。”

“那么,为什么把这个不洁的东西扔在这里呢?”村越被追问得言滞语塞,那个东西是个用过的避孕套。男人用完后把它扔到床头柜上了。

这个房间,是勤工俭学的女学生们打扫的,好像没有注意到床头柜上的东西。不幸的是,唯有这一天,村越对打扫完的房间没有进行检查,尾崎就在这时进到这里来了。

“如果我们看见还可以,如果客人住进来,可怎么办呀!哎,还像‘京急’直接经营的一流宾馆吗?”尾崎像抓住怎么也逃不脱的猎物一样地训斥村越。很快又从最初的发怒变成了虐待狂般的暗喜。

“对不起!”村越深深低下了头,此外就没有任何表示了。

“错误还不算完!”尾崎忽然咧开嘴唇暗自窃笑,把床头柜上的东西抓起来,向毫未提防的村越的脸上摔过去。

村越没有躲开,啪的一声摔在村越额头正中的胶套,就那么粘在那里。

狠狠咬住嘴唇,一声不响地忍受这侮辱,是现在村越的本分。

京急山岳宾馆的总经理尾崎达彦,因检查游山团体的导游工作,登上北阿尔卑斯山的H峰,超过预定的归期五天还没回来。宾馆向O町署打出报告是在9月末旬。

H峰是北阿尔卑斯山的主高峰。具有壮年型身姿的山体,受冰川期和常年风雪的严重侵蚀,形成了锯齿状的岩棱和异常陡峭的裸岩斜坡。这里是岩壁攀登的中心胜地。

山体巨大而险峻,但从山麓到进山,倒是比较容易的,设有登山路和山中招待所,登山路线一般从这里经过。因为妇女小孩都能容易地到达山顶,所以到了夏季,全国各地的登山游客纷至沓来。在北阿尔卑斯的山峰中,它以压倒的名气而夸耀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