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狐狸精的尾巴(第3/3页)

在年龄上如果不打马虎眼,她比真吾小五岁,倒不如做儿子的情人,他们的年龄正适合。

“安井,你是在哪儿生的?”真吾为刚才的败输,反戈一击地发问。

“在爱知的一宫。”

“一宫离名古屋不远吧,那末父母亲都住在那边了?”

“说实话,在我十五岁那年父亲离了婚,母亲先离开了家,我跟父亲在一起。在我二十岁时,父亲再婚,我就离开了父亲上了东京。”

“来东京后,一直做现在的工作吗?”

“是,是……这样的。”真知子的回答有点支吾。

“喂喂,行啦,头一次见面,怎么就刨根问底地打听啊!太失礼了。”

父亲看不下去,插了话。

“不,没事儿。反正都是该讲的问题。”真知子友善地微笑着,她的笑脸很纯洁。

“听父亲说有结婚的打算,说实话,我吃了一惊。父亲和你几乎是祖孙辈的年龄差,你是怎么想的?”

真吾的提问单刀直入。

“你父亲向我求婚,开始时我也吓了一跳。不过,年龄差距之类的不是问题。因为我深知你父亲真心爱我,所以我就答应了求婚。”

“对不起,想问一下,你曾经结过婚吗?”

“没有。”

“头一次结婚,就心甘情愿地想跟七十六岁的老人结婚吗?”

“是这么考虑的。现在是七十六岁和二十三岁,可是过了十年就是八十六岁和三十三岁了。年龄差不起变化,可是年龄比例在缩小。我认为结婚不能只看年龄差,而是看是否把对方当作人生伴侣,相互爱慕,相互信赖。”

好一派夸夸其谈,论调正确。似乎是预先准备好的公式化的发言,令听者索然无味。

再说父亲是否能保证活到八十六岁呢?作为儿子的真吾此话无法启口。

父亲对真知子的一席话,满意地直点头。

“对不起,想问个尖锐的问题,你以前恋爱过没有?”

“如果我说从来没有这是撒谎。我对年轻的不感兴趣,作为人生伴侶,我只愿意把自己托付给我所尊敬的人。现在的年轻人以我为中心,很少为对方着想,所以我对年轻人怎么也尊敬不起来。对您父亲,我是从心底里表示敬意的。”

“你刚才提到把自己的一生有所托付,那你巳经考虑到父亲是高龄吧?”

真吾暗示道把人生托付给余生有限的老父,日子是不会长的。

“年轻的情人,人们祝福他们会白头偕老的,如果结婚后又离了婚,祝福也就成了空话。结婚不是保证今后能共渡人生多少岁月,而是否有可能期待对共同的人生充满无限希望。”

又是一席公式化的发言。

“很遗憾,你没考虑到对高龄的父亲有多长时间的可能呢?”

“不,‘可能’不可用岁月的长短来衡量,往往在瞬间凝缩整个人生。为此瞬间,自己的人生才有价值吧。当我遇见您父亲时,我才感觉到这一点,我的一生就是为您父亲所准备的……”

她侃侃而谈,娓娓动听的话语,正中父亲下怀,他连连点头大加赞赏。

真吾再也不想说什么了。真知子的字字句句像是纯情小说中的节选。

这一套爱的理性概念,容不得世俗的反驳。然而热恋中的情人,即便海誓山盟不变心,有朝一日,男女中的一方变了心,那一切就是虚幻的泡影了。

真知子的答辩是预先作了充分准备的。她下的定义是爱不是保证,而是有可能期待的。她在和真吾见面之前,似乎作好了样板答案。

积累人生丰富经验的老父,理应该看透世俗的阴暗面,然而面对真知子所游说的纯情理论,却陶然而醉,冼耳恭听,大为赞赏,其最终的结局不容乐观。

真吾败输于真知子。这恰恰应验了父亲说过的真吾会满意真知子的话。

这天的会见结束了。真吾的姐姐在国外。真一郎把真知子引荐给真吾,不用再走其他的过场了。老父在真吾面前,摆出一副和真知子是夫妇的样子。信口开河说新婚旅行是否要周游列国啊等等。

真吾和安井真知子见面后,留下了解不开的疑团。她不仅容貌端正,而且谈吐彬彬有礼富有知识气息。倘若由真吾带她出入社交圈,决不逊色。但是,整体形象是暧昧的,毫无令人难忘之处。

她的经历、家庭关系、生活环境、身世、性格、生活方式、交往的朋友等一概模糊不清。

真吾和她告别后,她的容貌、服装以及服饰用品,仿佛都已漂入云雾中朦朦胧胧的。

见面时——历历在目,一分别几乎过了不少时间似地印象即刻淡薄,而且留下的只有形迹可疑。

真吾告诫自己,开始见面时对她存在偏见认为她是诈骗父亲的狐狸精,这种偏见都已被她否定,也许才导致印象淡薄、疑惑。但是,真吾的本能已嗅觉到真知子身上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她说尊敬父亲,相处仅两个月之久就算尊敬吗?她还说为了和父亲相会,她已准备了自己的半生,这是一副动人心魂的迷汤药。

孤独生活的老人,被一位年轻美貌的女人灌了这种迷魂汤药,还能抵控得住吗?所谓迷魂汤药就是诈骗对方时才使用的。

在谈情说爱的言辞中,也有用迷魂药的,那是因为在爱情里有欺骗隐满的因素。无论多么纯洁的爱情,都逃避不了这种因素。

此时此刻,真吾突然想到:

“结婚不是保证,而是有可能期待。没错!这条狐狸精!露了马脚,吐了真言!”

她和父亲结婚之时,从最初就不提人生的保证。

假如父亲活到平均寿命,还有二三年,憋着劲儿再活十年,在这期间她将浸吞老父多少财产!那个女人,期待父亲的财产,才想结婚的。

真吾心里盘算着:不能让父亲和那只狐狸精结婚,要揭露狐狸精的真面目,必须让父亲尽快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