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收回的纪念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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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后两个多月,生田目吩咐洋介去P宾馆2524号房间取东西。至于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可洋介当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P宾馆是小松替行贿人接头的地方。

许多人以政治捐款的名义向国会议员行贿。即便见面在同一家宾馆,行贿人未必相同。一般说来,政治家不直接接触贿赂,靠秘书操纵大量金钱的情况居多。

生田目直接对洋介发布命令意味着又一笔黑钱将流入生田目本人的腰包。说到贿赂,其实大多得用作竞选资金和派阀间拉关系的经费,很难变成政治家的私房钱。

《国会法》保证议员的“年收入不低于一般国家公务员最高工资额”。事务所的资金由秘书管理,家庭财政有夫人掌管,政治家手头的零花钱远不像人们想像得那么宽裕。

同样是贿赂,有些钱却能变成政治家手头的零花钱,称为“急用钱”,这相当于黑社会成员的个人收入。政治家的“急用钱”由行贿人直接交给本人,或者交给代理人、情妇,后者更多见。

洋介颇感不祥,却不能说不。受命去取“急用钱”正说明了生田目对他的信赖。

洋介来到P宾馆,上楼之前先打了一个内线电话。有人接电话,洋介说:“我是生田目先生的代理人。”一个男子的声音答道:“请到房间来。”

对方的声音没什么感情色彩,洋介觉得在哪听到过,只是想不起来。也许是演员或电视上配音演员的声音。洋介站在2524号房间门前刚一按铃,里面立刻打开了门,好像正有人等着。

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在门口出现,说了声“请”,把洋介让进门。

里面是卧室带客厅的套房。窗户上挂着纱帘,室内光线恰到好处。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等候来客。

“敝姓香取,来替生田目先生办事。”洋介再次通报姓名。

“请坐。”沙发上的人彬彬有礼地招呼洋介在客人席上落座。那人身体嵌在沙发里,侧面对着洋介。由于光线的缘故,面部看不清楚。

洋介就座。在门口迎接的年轻女子送上茶来。

“不好意思。”洋介道过谢,与沙发上的人坐成对面。

对方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肤色微黑,长脸,浓眉下闪动着机警的目光。这副长相看上去给人一种老辣干练的印象,但不是洋介喜欢的类型。

这种人平生不曾为钱烦恼,透出一股傲气。穿着饰品全部精心推敲选定,毫不掩饰金钱的投入。

洋介的记忆受到刺激,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一时想不起来。对方的表情也显示出同样的反应。

两人都死盯着对方的表情,相互刺探着,似乎谁先想起来,谁就会处于有利地位。这是因为记忆深处的某种东西会本能地意识到不愿发生的事。

这种情况下,常套的办法是一边闲谈一边从中搜寻对方的线索,但是两人都一言不发,深恐自己的话语先给对方以机会。

沉默了一会儿,洋介不得已只好先开口。

“请把东西交给我吧。”

“好的。不过,初次见面,不知您什么时候开始为生田目先生效力的?”对方问道。

“快一年了。以前在大和休闲俱乐部。”

“大和休闲俱乐部?是那家‘乌托邦’温泉吗?”

“对,您来过?”

“还没有。实在腾不出空儿来。”这时隔壁电话铃响了。秘书模样的女子来到对方身边耳语了几句,他点点头。

“对不起,接个电话。”在他起身的当儿,两人的目光从另一角度相遇,不约而同地认出了对方。

“原来是你小子!”

“岩切……”两人把接电话的事搁在一旁,怒目相视。对方是洋介敲诈过一千万的双叶女子学院副理事长岩切文辅。

因为两人的穿着、见面的场合发生了变化,一下子都没想起来。

偏偏碰上了最不想见到的人。无论岩切还是洋介,都不希望有这次重逢。

两人互相睨视了片刻,洋介苦笑着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想不到在这种地方咱俩又见面了。”

“我可不想再见到你小子。”岩切正说出了洋介的心里话。

“我来这儿也不是想见你。我只是听从吩咐罢了,事先根本不知道是你。”

“我信不过你,谁知道你是不是生田目先生的代理人。”

“你去确认好了。不过,题外的话最好别说。有些早该忘了的事儿还会想起来。”洋介话里话外含着威胁的意思。倘若从前设美人计的事儿让生田目知道了,他决不会善罢甘休。

洋介发现他俩的关系变成了互相牵制的关系。对岩切来说,和雨宫时枝的暧昧关系、跟舟津咏子上床的事实依旧是别人手中的把柄。洋介没有把他和时枝的关系挑明了说,一千万元的恐吓正基于这层关系。

岩切按理说还不知道洋介目前的地位。光凭这一点洋介就具有绝对优势。但是岩切会调查洋介跟生田目的关系,当然这是后话。眼下他先要确认来人的身份。

洋介早晚会失去目前的优势。他如果不最大限度利用这种暂时的优势拿到东西,就完不成出使的任务。

岩切向生田目确认以后,很不情愿地把东西交给洋介。凭手感里面包了二十叠钞票(两千万元)。

2

与岩切的重逢使洋介很震惊。岩切知道洋介的底细。从眼神来看,他丝毫不曾忘记对洋介的怨恨。

尽管洋介依然掌握着岩切的把柄,他还是再三有一种预感,前景不妙。

估计岩切不会索还一千万,可是,如果他得知洋介即将当上生田目的成龙快婿,还有美人计的诱饵舟津咏子已经命归黄泉,他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跟洋介过不去。

两人的关系从力量对比悬殊到分庭抗礼,单看这一点,洋介着实退了一大步。岩切具有挽回局面、像反戈一击的能量。现在洋介处境被动。

然而,忧虑不限于此。洋介觉得内心还有更深的一层空间,那里埋着不安的种子。

到底是什么呢?只要目前的状态不变,互相威胁的关系就会保持着平衡延续下去,彼此相安无事。

如果说平衡遭到破坏,应该是源于两人以外的其他因素。是什么呢?洋介在脑海里搜寻着。似乎隐约可见,却捕捉不到。

真急人。焦躁毁了他意识表层初步感知到的东西。

“四十岁上下,皮肤有弹性,很精干。带着太阳镜,五官看不清楚,人晒得黑黑的。”突然,洗印店老板的话在洋介耳边回响起来。洋介屏息凝神思索着那番话的意义。

洗印店老板对取像人粗略的描绘正与岩切文辅的外表相符。不可能。洋介随即否定了这个猜测。岩切干嘛要杀小松?两人之间又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