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起因(第2/4页)

一行人下了吉普车,由驻村警察带路,踏上田间小道。田里的主要农作物是芋头和稗子,山坡上仿佛还种有荞麦。

路面渐低,近旁响起流水声,清澄的水从远处延伸而来的输水管龙头中汹涌泻出。驻村警察在一座草房前止住脚步。房顶的烟囱正吐出缕缕青烟,房前的院落里,几只鸡在啄食;一只猫偎在鸡的近处午睡正酣,好一副“和平共处”的景象。

受到刑警们的惊扰,鸡扑打翅膀,扑拉拉地飞逃了;猫睁开惺松的睡眼看了看来人,然后伸伸懒腰,慢吞吞地走进屋里。太田等人也跟在猫后走了进去。

进屋就是光线阴暗得象地洞似的土间①。来自明亮户外的刑警们,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他们站在门口,等到瞳孔收缩后,才看清散放在土间地上的农具、石臼和背东西用的木架等。土间里有个炉灶,灶口逸出的青烟,在屋内弥漫。这一切都给人以凄凉、无人居住的感觉,尽管他们知道女主人就在里屋。

注:日本式房子,正门里面铺上水泥或泥土的地方,叫作土间。

土间的隔壁是一间用木板间壁的厨房,棚顶上吊下一个活动吊钩;门旁摆着一台与这贫穷家境极不相称的大型电冰箱。

驻村警察朝里屋吆喊,接连喊了几声,才从紧里面传来应答声。一个妇女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从土间的里门走了出来。

“对不起,光顾在里面冼衣服了。”女人拢了拢头发,扬起脸。当她看到眼前站着的是几名警察时,惊恐地问道:“来这么多人,出什么事了?”

她头发蓬乱,脸也没有施妆,由于干农活和总泡在水里,手背有些皲裂,冷眼看去,仿佛是五十岁左右的老太婆。可是,被肮脏的农作服包裹的身体却意外地健壮和丰满。她的实际年龄或许要比外表年轻得多。

“突然来打扰您,请原谅。前几天我曾向您打听过您丈夫外出做工的事情。现在,局里来人调查来了。”与她熟悉的驻村警察说明了来意。

“还是孩子他爹的事情吗?”山根的妻子表情紧张地问。

“是来核实那件事情的。”石黑接过驻村警察的话碴说。他也只是一直起上传下达的作用,这是第一次见到山根的妻子。

“前几天,听村里的警察先生说,在东京看见一个很象是我丈夫的人。打那以后我就一直放心不下,心里总惦念着孩子他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夜里总睡不着觉。后来想,反正东京要是来了详细的通知,警察会告诉我的,于是就等啊等啊的。我丈夫现在在哪儿?”仿佛再也忍受不了这日夜的思念,女人直勾勾地瞅着石黑的脸,似乎她已经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不幸。

可能是东京发生的山根被杀案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里,或者是传到了这里,但没有传进她的耳朵吧,在驻村警察来了解后没有几天,有关方面的警察又威严地赶来,使这个女人感到一种不详的预兆,不能不想到最可怕的事情。

“您看这张照片。”

太田心情沉重地拿出那张山根贞治(没有最后确定)的修饰照片。在报刊上公开发表身份不明的尸体的照片时,不能照实刊登,而要把死者的照片修饰得如同生前一样。

山根的妻子接过照片后,不解地瞅了瞅太田,然后看照片。

“是我的丈夫,没有错。”她点点头,接着问:“嗯,他现在在哪儿?”

“太太,请您镇静。您再看这张照片。”

为了探个究竟,太田硬着心肠又拿出一张没经修饰的死者照片。在现场进行尸体鉴定时,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了一些原始照片。既然修饰过的照片已经得到确认,那么,在尸体已经火化之后,就不得不再拿出现场照片来了。尽管太田是特意选择了一张相对来讲不太吓人的,可还是能认出是死人的相片。刑警们的视线集中在山根的妻子的脸上。在刑警们的注视下,她把目光投向照片,顿时,颜面肌肉僵硬,嘴唇颤抖起来。

“啊,他……”顫抖的双唇中迸出这两个字,接着又说出:“怎、怎么这个样子……”

她那双直勾勾地瞅着照片的眼睛积满泪水,泪珠夺眶而出,双颊肌肉抽搐,呆呆地站在原地无声地抽泣。本以为她会哇地一声号啕大哭的刑警们也默默不语,从站在土间簌簌落泪的山根的妻子的身上,想见出活着的人的无限悲哀。

从屋里面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大概是孩子午睡醒了。

“对不起,我这么傻呆呆的。”孩子的啼哭把山根的妻子从悲痛中唤起,她慌忙擦去眼泪说:“连茶也没给你们沏,真对不起。请到屋里稍坐一会儿吧!”说着,让刑警们进里屋。

“太太,请您不要费心,我们是公务在身。”

其实,刑警们的公务,就是继续向这个女人询问其他的一些疑问。这些问题对遗属来说确实残酷,可是为了追捕犯人,又不得不提出。另一方面,山根的妻子自然也要询问丈夫死时的有关情况。孩子的哭声暂且中止了失去丈夫的妻子的悲泣,做为母亲,哄完孩子后,会泛起作为人妻的莫大悲恸和寂寞。这不是站着就可以说完的事情,一行人走进山根家的里屋。明确了死者的身份后,太田他们还要准备到青田和岛村的家去。

进了里屋,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刑警们仿佛感到这是透过墙的缝隙刮进来的贼风,不由身上一阵战栗。

山根的妻子进到另一间卧室,哄睡刚刚醒来的孩子,又走了出来。媿两眼通红,泪水已干,头发也大致梳拢一番。显然是个刚强的女人。

刑警们向山根的妻子克子详细地提出一些问题,可是除了最初发函时了解到的那些材料外,没有得到什么新的情况。克子介绍说,山根贞治在今年的四月三日,听信从东京来的招工头的花言巧语,出去做工。只是在五月初,从崎玉县的工地汇来四万块钱,同时寄来一封信,此后再没有消息。

“来信说,情况和招工头讲的大不一样,他还想打听有没有更好条件的工作,要换个地方。”

“那封信还在吗?”

“我精心保存着哪。”

“可以让我们看看吗?”

克子点点头,走进卧室,一会儿拿出一个汇款用的信封来。这是从狭山丘邮电所寄来的,邮戳的日期也相符。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

——我长期不在家,你受苦了。现在我在崎玉县所泽镇工地干活,可是条件和事先说的完全不一样,所以只能汇回这么一点儿钱,请你原谅。最近我正努力寻找条件好一些的地方,争取多挣些钱寄给你。我得到立秋时回去。你一定很寂寞吧,望多保重身体,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