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古屋--两个月以后(第2/3页)

涉谷一口气喝干了惠美子美美赠给他的对好了的苏格兰混合酒,霎时伴随着特有的香气,好象热水从咽喉通过食道流进胃肠,灌进了他的空腹。

“怎么样?”

“很不错!”

“再来一杯?”

“好呗!”

涉谷随她女老板劝说,一连干了几杯。由于空腹饮酒,酒劲很快就涌了上来。惠美子也似乎喝足了量,眼皮微微发红。

“涉谷!”惠美子喊了一声。

“啊?”

涉谷从酒杯上抬起的眼里,但见惠美子微红的一张脸,象一朵鲜花似地在摇动,恰是熟透了那么美。这时,涉谷猛然间在醉意蒙胧中略有预感:若是不早早收场,会惹来麻烦的。但是,他之所以没有动身,是由于室内特别豪华,住上很舒适,并且只是单纯地觉得有点饿。

现在,不论怎样慌忙,也赶不上末班电车了。反正是晚了,那就吃过惠美子预约的美味以后再走吧……这贪馋的欲望,终于使涉谷稳稳坐定了。但是,惠美子却一直不喊侍者送来饭菜。涉谷又不好主动张口,于是,他便把面前的杯中酒连连干了。

“涉谷先生!”

当惠美子喊叫他时,他自己也感到已经是醉醺醺的了。

“如果让你白住,你肯吗?”

“嗯?”涉谷哪里懂得惠美子的心思,只应了一声,表示惊疑。

“你不是说,不论挣多少钱,也不肯花十万圆只睡一宿吗?那么,若是让你白住,你怎么办?”

“白住?”

“是呀!若是你愿意,就让你住在这儿!今晚已经很晚了。即使回去,也没什么人等你吧?”

“这,这……”

“好啦。‘菊花苑’有两套房间呢。你就权当忽而成了个公子哥,在这儿住下吧。先说,你上班用不上两分钟,明天早晨可以睡个懒觉罗。”

惠美子说的“可以睡个懒觉”这句话,深深打动了涉谷的心。涉谷从公司到公寓,乘出租汽车,要花租车费约一千圆:乘电车大约需要四十分钟,即使不吃早饭,也必须在七点半以前起床,否则就来不及。

反正明天早晨还要来上班的,今晚住下也行吧!体验一宿王公大人的生活,也不坏嘛。何况临近发薪的日子,花一千圆的租车费怪舍不得的。

涉谷心里正在盘算。而更厉害的是,强烈的睡意如同怒涛般袭来,他充耳不闻心窝里一直呼喊的声音:“还是回去安全呀!”

空腹中的烈酒和连续几天的疲劳感,突然涌了上来。他不顾错对,只想睡觉。

“哟!原来是个算盘珠脑袋瓜呀!一听说白住,上眼皮和下眼皮立刻就亲嘴儿了。”

惠美子含笑的声音,似乎来自梦中。

涉谷夏雄已经有了心上的人。话是这么说,那可是涉谷单方面擅自决定的简直是一厢情愿的情侣。除了她,涉谷不想同任何女人结婚。如果不能和她生活在一起,就打一辈子光棍。一条道跑到黑的涉谷,已经如痴若呆地迷上那位姑娘了。

可是,那位姑娘,却不知道涉谷对她如此火热地钟情。不,说不定她已经意识到,连涉谷的存在,都象空气和水一样重要。

姑娘名叫星川春美。瓜籽儿脸,是个文静的姑娘,是星川经理非常疼爱的独生女。涉谷在心里叫她欧莉莎。这是纪德(原注:1869-1951,法国作家。著有《田园交响曲》《窄门》等,描写爱情纠葛)的小说《窄门》里出场的一位女英雄的名字,象征着纯洁。这就是说,涉谷把那位姑娘看成欧莉莎,把她当做高山上永远纯洁的一枝花而加以偶象化。

不过,终于涉谷有了与春美接触的机会。这一天,很久以来非常难得,涉谷提前下班了。他刚刚走到旅馆的大厅,忽然遇上了春美。

春美好象跟星川经理有什么事情,正往家走。她也是父亲手下的一名技师,因此是认识涉谷的。

俩人很自然地并肩走出了大厅。眼前是暮春的黄昏时刻,一派褐色云霞,令人心旷神怡。

“咱们到城址公园走走吧!”

的确,涉谷仿佛从“清水”(原注:日本狂言(带道台的歌舞剧)的一种。描写一人懒得去汲水,报告主人说有鬼,后戴鬼面吓人,但闻声被识破)大舞台飞来的剧中人物,试探着邀请了春美。他想,春美难免要拒绝的。拒绝就拒绝吧,原本就是不抱希望的邀请嘛。不料,春美竟爽快地同意了。

春美那么轻易地同意了涉谷又粗鲁、又拙笨的邀请,他起初还有些惶感,后来才陷于狂喜。

春日里的城址公园苍翠欲滴。两个人在徘徊,宛如追赶西半天的落日余晖。来到环绕本丸的密林中时,晚霞已经全然不见了。在花香阵阵袭来的树下昏暗处,两个人猛然间拥抱在一起。

是因涉谷强烈的情意所致呢,还是由于春天甜蜜的晚风叫人忘掉了理智,直到几个小时之前,两个年轻人还未曾谈过话,这时却猛烈地拥抱在一起,那么火热地相吻。可以承认,是涉谷主动。可是虽然如此,被动的春美,是个情感多么炽热的人啊!

涉谷对于春美意外的反应变得更加大胆。干起了他平常想都不敢想的那种事。

他把春美完全倒在怀里的身子慢慢地捺倒在草地上……其后干了些什么,涉谷确实已经记不清了。

“啊……”女方忍不住呻吟。

这不是春美的声音,涉谷惊讶地睁开了眼睛。怎么?是惠美子的裸体……

“喔……”

涉谷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吼叫,使出全身的力气,将惠美子推了过去……

惠美子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立刻勃然大怒。至今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把她女王的荣耀惨痛地践踏得这般光景。

过度的激怒,使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全身都在哆嗦。涉谷对她那种样子,冷冷地投之一瞥,迅速整装,粗鲁地凑到她的跟前。惠美子好不容易刚刚要从嘴里吐出肮脏的咒骂声,涉谷的右手竟以令人不敢相信的快速伸了出去,左右开弓,叫她的脸蛋吃了一顿暴打,然后,他走出了这个房间。

惠美子没有来得及说出任何一句话。

涉谷的影儿完全消失了的时候,惠美子的两眼涌出了泪水。多么伤心的眼泪呀!

“畜牲!畜牲!”

她一面口里吐着与女王称号毫不相称的脏词,一面放声大哭起来。这是由于欲火在即将狂烧的时候,竟失去了对手,以致神经错乱,打破了心境的平衡。

哭够了之后,她把哭得红肿的眼睛冷冷地一扬:“必须报仇!”

“星电研”被赶出名古屋大旅馆,就发生在第二天。

星川经理明明知道内情,却没有对涉谷说过一句责备的话,急忙忙迁到中区荣町的后胡同,设了个临时办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