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性证明(第3/7页)

“恭平不久就要回国了,我什么也不清楚。我想肯定是搞错了吧,恭平才……”

“夫人,今天劳您大驾,并非为那件事。你儿子的案子不由我们负责。”

前几天来找她的时候,栋居他们明明说是想了解一些恭平的情况。

“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栋居认为她是故意装糊涂,于是就默默地凝视着八杉恭子,观察她有什么表情变化。她到这儿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搜查本部的大牌子。

“是关于一件案子。一名美籍黑人9月17日夜皇家饭店被刺杀了。准确地说,他是在清水谷公园遇刺的,然后带伤爬到了饭店的顶层餐厅,在那儿断了气。”

“这案子与我有何相干?”八杉恭子做出一副满腹狐疑的表情。

“夫人,对这案子你心里没有数吗?”

“我怎么可能心里有数呢?”

“我们相信夫人心里一定有数。”

“哎唷,你们警察呀,可真会信口开河!”八杉恭子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恕我直言吧,夫人,我们认为被刺的那名美藉黑人正是您的儿子。”

“啊!”瞬间八杉恭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夫人,在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三四年间,您和一位名叫威尔逊·霍华德的美国黑人士兵有过夫妻或同居的关系吗?”

栋居不断地发起进攻。八杉恭子突然弯了下身子,从嘴角泄出了抑制不住的咯咯声。正当栋居觉得八杉恭子在自己的攻击下受到沉重打击,感情已失去平衡时,她却抬起了头,原来她是忍不住笑弯了身子。

“你们警察……为什么要做如此离奇的想象呢?我有没有和黑人结婚、生黑孩子,说这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我真是服了你们。你们怎么有的这种想象。无论谁听了都会捧腹大笑。啊哈哈哈,真是可笑极了!”

八杉恭子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手捧肚子大笑起来,由于笑得太厉害了,眼泪都笑出来了。大笑了一阵之后,她突然又板起脸来说道:

“我希望你们让我回去吧,我没有时间陪你们闲聊。”

“1949年7月,你与威尔逊·霍华德和约翰尼三人去雾积了吧?”

“这个问题,上次已经清清楚楚地回答过你们了,我不知道!我刚才尽情地大笑一通,实际上是怒不可遏。什么同黑人做过夫妻啦,什么生过半白半黑的孩子啦,这都是对我严重的侮辱。我有丈夫、有孩子,都是纯粹的日本人。我也好,我丈夫也好,都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你们究竟有什么证据,要这样中伤我?”

“雾积旅馆当时有位叫中山种的人,您认识吧?”

“我连雾积都没有去过,怎么会认识她呢。”

“您应该认识她,中山种与您是同乡,都是八尾长大的。”

“八尾出来的人多啦!”

“中山种给大室吉野写过信,而大室吉野是您的远亲。”

栋居拿出两张卡片,这虽不是什么有威力的卡片,但对方看到卡片,说不定会产生特殊的效果。

“那信上写着我的事!?”八杉恭子的神情略有所改变。

“我们认为就是您的事。”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

“说得明白点,就是您同威尔逊和约翰尼一起来雾积的事。”

“那请让我看一下那封信。”

栋居早已料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因此只是虚晃一枪。如果让她看信,就会暴露警方的底细。

“信现在不在这儿。”栋居硬着头皮解释道。

“那为什么呢?如此重要的证据不在手边,这也太不合情理了吧!”

“……”

“根本就不存在那封信吧,还是信上根本就没提我的事?”

栋居一时张口结舌,搭不上话来,八杉恭子则洋洋自得地趁势连连责问起来。她不仅轻而易举地避开了栋居利用卡片向她发出的进攻,而且似乎彻底看穿了警察手中掌握的材料是多么的脆弱无力。

“你们警察署,原来是这么中伤人啊!捏造事实,无中生有,恶意诽谤,不惜抵毁他人的名誉。你们以为就可以这样完事吗?一切等我和丈夫商量后,再来找你们算账。对不起,失陪了。”

八杉恭子忽地站了起来。

“夫人,用不着这么着急。”

栋居改变了语气。八杉恭子转过脸来,似乎在问:难道你还有话要说?

“夫人,知道那首草帽诗吧?”

“草帽?前几天已经问过了吧。那种诗,我不知道。我并非不喜欢诗,而是不愿意被警察强迫。”

“夫人,您肯定知道那首诗的。”

“您是不是神经有毛病啊?我说了,我不知道。”

“还是幼年的时候,在一个晴朗的夏天,孩子由母亲领着去了雾积。母亲拉着孩子的手,沿着小溪顺着山道漫步观赏景色。突然吹来一阵大风,小孩头上戴着的草帽被风吹落,掉进了小溪的谷底里。孩子借托这顶草帽,对母亲咏诵出了火一般的切切思慕之情。一个父母、孩子的三口之家去雾积旅行时,偶然看到了这首诗。

“对孩子来说,大概这是一生中惟一的一次与父母亲同去旅行吧。溪谷苍翠欲滴,母亲年轻貌美,和蔼可亲。那次旅行的美好印象,深深池铭刻在小孩的心里。后来,这孩子生活凄苦,命运坎坷,那次旅行成了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那次旅行,父亲也一起去了。旅行后‘家’就离散了,也许就是在全家离散之前为了留下个美好回忆而去旅行的。”

“别说啦,这些话,与我毫无关系。”

八杉恭子虽这样大声说着,但并没有想离开,好像有什么东西与她的意志相反,将她紧紧地缚在了那儿似的。

“全家在那次旅行后就分手了,孩子由父亲带着回了父亲的本国——美国,母亲则留在了日本。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有一点十分明确,对雾积的回记,已作为对母亲的回忆深深地印在了孩子的心中。西条八十写的草帽诗,咏诵的是他自己对雾积的回忆,而孩子觉得这诗就像是咏诵自己的回忆一样,给自己留下了十分难忘的印象。这首诗,也许就是那时母亲念给孩子听的。草帽已将四条八十诗中的母子,与这一家三口紧紧地连在一起了。

“被父亲领回美国的孩子,按捺不住对母亲的思念,又来到了日本。父亲为那孩子,用自己那风烛残年般的躯体去撞汽车,换取了一笔赔偿费,用来充当孩子去日本的旅费。也许是父亲的死,突然冲开了孩子思念母亲的堤坝,而父亲也想借孩子去看一看昔日的‘日本之妻’吧。雾积一片葱笼,在美丽景色衬托下的母亲的音容在孩子的眼前晃动。生活在受人歧视的底层中,只有母亲才是孩子的救星。在艰辛之时,在悲伤之际,母亲的音容始终在温柔地抚慰着他的心,激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