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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特期待着看看这一现象。

克伦安静地卧在绿色的山谷里,格兰特像从战场上胜利返家的人一样注视着它。上一次驾车驶到这片沙石路时,他是一个奴隶,而现在他成了一个自由的人。他外出寻找B7,却找回了自己。

劳拉站在门口迎接他,说道:“艾伦,你是兼职做起了情报贩子的生意吗?”

“没有,怎么啦?”

“或者你开办了一个孤独之心的专栏什么的?”

“没有的事。”

“因为迈尔太太说,邮局有一整袋给你的信。”

“噢,迈尔太太怎么知道那些信是寄给我的?”

“她说你是这个地区唯一一位叫A.格兰特的人。”

“不是,只是找点消息。”格兰特说着就和她走进了起居室。

黄昏刚刚降临,屋子里弥漫着火光和摇曳的影子。他原以为屋里没人,直至注意到有人坐在壁炉边的大扶手椅上。一个女人,她的身材很苗条,就像影子一样摇曳不定,他得多看一眼,才能肯定她确实不是影子。

他的身后传来劳拉的声音,她介绍道:“这位是肯塔伦夫人。佐伊回克伦来钓鱼,会住些日子。”

这位女士俯身和他握了握手,格兰特看见她还是位姑娘。

她问候道:“格兰特先生,劳拉说你喜欢被称为先生。”

“是的,没错。‘探长’在私人生活里听起来有点可怕。”

她用温柔的声音说道:“还有点不真实,好像是出自侦探故事的某个人物。”

“是的,人们会认为你要说‘某天晚上你在哪里?’”这样一个纯真的人怎么会是三个儿子的母亲?其中较大的那个都快从学校毕业了。“你在河边的运气怎么样?”

“今早,我钓到了一条很棒的幼鲑,晚饭时你可以尝一下。”

她的那种美丽,允许一个女人把头发从中间分开,紧贴头部,优雅的长脖颈上是头发呈黑色的小脑袋。

他忽然想起那间新装修的卧室。所以是为了佐伊·肯塔伦才新刷了油漆,而不是为了劳拉给他新介绍的相亲人选。那真是让人大舒一口气。劳拉把挑选的相亲人选带到眼前就够糟了,更别说住在一间屋子,说得温和点,很烦人。

劳拉谈及他提早到站时说道:“奥本的火车肯定就这一次准时。”

汤米一边朝炉火里又扔了根木头一边说:“哦,他是飞回来的。”他只是随口一说,并未意识到这个事实有什么重要之处。

格兰特望着劳拉,看见她的脸上泛起喜悦的光芒。她也转过头,在暗影中寻找到他,看见格兰特正望着自己,也会心地笑了。这对她如此重要吗?亲爱的拉拉,可爱体贴而又善解人意的拉拉。

他们开始谈起有关岛屿的话题。汤米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一个在巴拉岛上船的男人,他的帽子被吹走了,却发现帽子正在马莱格的码头上等着他。劳拉感到好笑的事情是,不可能用一种每个单词都至少有两百年历史的语言进行交谈,并用想象描述了一个道路交通事故(“什么什么自行车什么什么S形弯道什么什么刹车什么什么牵引车什么什么救护车什么什么担架什么什么麻药什么什么单人病房什么什么体温记录什么什么菊花毛茛属植物水仙花康乃馨……”)。儿时的佐伊曾居住在岛上,对非法猎捕大马哈鱼非常了解,这是当地一个内行人教她的,能在看守人员眼皮底下捕鱼。

格兰特高兴地发现,客人的到来并未打扰克伦的家庭氛围。她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美丽,也没料到有人在关注她。帕特能被她所征服一点也不奇怪。

只有当格兰特卧室的门最终关上,只剩他一人时,他的脑袋才能去想在摩伊摩尔邮局中等待着的一大袋信件。一大袋的信!好吧,这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他在刑事调查部待了一辈子,有些人,一生中唯一的兴趣就是写信。写给报纸,写给作者,写给陌生人,写给市议会,写给警察。写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写信所带来的满足感。这堆信中有八分之七都是那些酷爱写信人的杰作。

但还有剩余的八分之一。

那剩余的八分之一会说些什么?

早晨,他看见客人为去河边准备着工具,她希望格兰特能一起去,不过他更想去摩伊摩尔的邮局。平静低调的她便很独立地出发了,格兰特看着她走下小道,想着她多像一个少年而非遗孀。她穿着非常简洁的裤子和一件不太体面的短夹克衫,他向汤米谈到她是少数穿裤子真的很好看的女人。

汤米说:“她是世界上唯一一位穿着高筒胶鞋看起来很漂亮的女人。”

所以格兰特便前往摩伊摩尔去拜会迈尔太太。迈尔太太希望他能有个秘书,然后递给他一把剪纸刀。它是一把薄薄的银制品,很晦暗,上面有一个紫水晶做成的蓟头。他指出这把刀具有纯度印记(英国伦敦金业公会在金银制品上打的印记——译者注),在如今还挺值钱,他不能从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士那里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她说道:“格兰特先生,那东西在我的店铺已经待了二十五年。它是为那个还会阅读时代的人们所做的纪念品。现在的人们只是看和听。你是这二十五年来我遇见的第一个需要剪纸刀的人。实际上我想,等你要撕开这麻袋里的所有信时,会需要不止一把剪纸刀。反正,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这局里遇见有一大袋的信寄给某个人,我也想留个纪念。所以你就接受这把小刀吧!”

他感激地收下小刀,然后就把大袋子抬上车,返回了克伦。

迈尔太太在他身后说道:“那个袋子是邮局的财产,所以要还回来!”

格兰特把袋子拿到自己的屋里,将小刀磨到发出喜人的亮光,像是很高兴在多年后被人所注意。他把信倒在地板上,清空了袋子,然后用刀把收到的第一封信划开。第一封信质问他怎么敢把作者所写的诗句置于众目睽睽之下。这是1911年春天,在她的灵魂导师阿祖尔的指导下,满怀悲伤和内省所写下的。如此放肆地把她自己珍贵的诗句暴露于众,就像将她的裸体进行公开的展览。

有十三封通信者宣称写下了那些诗句(没有灵魂导师),并询问他们能获得什么好处。有五封寄来了完整的诗歌——不同的五首诗歌——并且声称他们是作者。三封指责他亵渎上帝,还有七封说他是抄袭《启示录》。一封信写道:“老兄,谢谢你晚上的款待,今年在特利河的鱼钓得怎么样?”一封信让他去看经外书,一封信提到《天方夜谭》,一封信提到瑞德·哈格德,一封信提到《神智论》,一封信提到大峡谷,还有五封信提到中南美洲几个不同的地方。九封信寄来了戒酒良方,二十二封信寄给他神秘的邪教传单。两封信建议他订阅诗歌杂志,一封信提出教他写畅销的诗歌。一封信说:“如果你是在比申布尔和我一起度过雨季的A.格兰特,这是我现在的地址。”一封信说:“如果你是在阿尔玛菲和我共度良宵的A.格兰特,这封信只是一个问候,我希望我的丈夫一切都好。”一封信寄给他格兰特家族的详细资料。还有九封信是污言秽语,三封信字迹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