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宁随远猛然一怔,指尖堪堪悬在季珩的鬓边。

高处的风很猎,各种晦涩的气味裹挟在汹涌粘稠的空气中,朔面而过时让人隐隐作呕。灰蒙蒙的天压的极低,触手可及,像是随时要堕下来将城市里的生灵都压得粉碎一样。

宁随远的指尖不经意的颤了一下,“季珩?”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句。

季珩猛的抬起头,他额前的一缕深棕色的碎发潮湿,不知是汗还是血,脸上血色尽褪,眼角在神经质的轻轻抽动。

“你让我滚吗?”宁随远低声问,他问完觉得自己有点儿荒唐,季珩怎么会让他滚呢?

果然,季珩落拓的笑了一声,反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指尖,轻轻的贴到脸颊上,温柔的摩挲。

“没有,我没让你滚,刚才脑子有点不清楚。”季珩叹息着说:“认错人了。”

“你把我认成谁了?”宁随远问。

季珩频繁的眨了两下眼睛,将那个几乎和宁随远重叠的模糊人影粉碎在视野里,恍惚了一瞬道:“以为生化人来了。”

宁随远这才吐出一口气。

“让我看看你的伤。”他有些担心的说:“产生幻觉别是伤到脑子了吧?”

“我怎么觉着你在骂我呢?”季珩笑了声,任由他凑近了过来,拨开自己浓密的头发。

空旷荒芜的楼顶,倒是没人来打搅他们了,季珩静坐着,有点儿贪婪的享受着这短暂的看似宁静的独处时光,片刻后,通讯器里响起“沙沙”的一阵,紧随而来的是路阳的声音,充斥着隐秘的兴奋。

“季处!我们从拉斐尔身上得到了大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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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真剂打下去之后,路阳和朱蒂等了约莫十五分钟拉斐尔就动了。

路阳这回胆子大了,骑到拉斐尔脸上,捋起袖子对着他“啪啪啪”连抽了好几个巴掌,怒声道:“醒醒!”

拉斐尔迷蒙的睁开眼,呆滞的看向前方。

“你指望他真的清醒是不可能的啦!”朱蒂说:“就这么问最好,不过时间也不会长,二十分钟顶了天了,抓紧时间问。”

路阳点点头。

“你到底把谢尔兹怎么样了!”

拉斐尔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怪声。

朱蒂道:“你不能这么问,吐真剂对大脑有一定的催眠效果,他思考的主观能动性会降低,你不能问太泛的需要陈述的问题,尽量问是非题吧?”

路阳:“成。”他想了想道:“谢尔兹是你扔进窖井的吗?”

拉斐尔慢慢道:“是。”

路阳的脸颊抽动了一下,被朱蒂按住肩,他继而压抑住怒火继续道:“你是故意扔他进窖井的吗?”

拉斐尔:“是。”

路阳:“谢尔兹那时候死了吗?”

拉斐尔:“没有,快死了。”

路阳:“他为什么快死了!!”

拉斐尔:“我打的。”

路阳:“那你扔他进窖井是为了毁尸灭迹吗!”

拉斐尔:“是的。”

路阳:“你把路阳和宁随远关在窖井里是为了灭口吗?”

拉斐尔:“是的。”

路阳:“秋田淳也是你杀的吗?”

拉斐尔:“是的。”

路阳:“窖井里的巨蛇是你放进去的吗?”

拉斐尔:“不是。”

路阳微微一怔,看了一眼朱蒂,又问道:“你养过蛇吗?”

拉斐尔:“养过。”

路阳:“几条?”

拉斐尔:“十多条。”

路阳震惊道:“什么蛇!”

拉斐尔:“小球蟒。”

路阳:“养来做什么!”

拉斐尔:“玩。”

路阳:“你哪儿来的蛇!?”

拉斐尔:“我要来的。”

路阳:“问谁要的?”

拉斐尔顿了一下道:“欧瑞斯。”

路阳噎住,他陷入了迷惘:“欧瑞斯是谁?”

拉斐尔:“熟人。”

得,这答了跟没答一样。

路阳一时想不到还能问什么,这时朱蒂接上来问道:“蛇是你故意扔进窖井的吗?”

拉斐尔:“不是。”

朱蒂:“玩了几天蛇才跑没的?”

拉斐尔:“两三天。”

朱蒂:“蛇有毒吗?”

拉斐尔没吭声。

朱蒂思忖片刻,慢慢的问出一句:“因为是研究用蛇,你觉得很刺激所以才要来玩儿的吗?”

拉斐尔的嘴唇收拢了一下,在那一个音节即将吐出的时候猛地抿住,直挺挺的又倒了回去,无论再问什么也不吭一声。

朱蒂一拳捶在掌心里,懊恼道:“这该死的alha,体质也太好了,吐真剂居然代谢的那么快。”

“那再给他来一针!”路阳急切道:“还没问完呢!”

“不行,吐真剂超剂量会损害神经中枢的。”朱蒂说:“你不是不让我shā're:n嘛?”

路阳无语,抬手扯了一下她的袖子:“你最后问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个推测。”朱蒂说:“毫无根据的推测,不对,也不能算是毫无根据。”

“你细细说,我不太懂了。”路阳说。

“我在中央进修的时候在科研所打过两天工。”朱蒂说:“他们的药物试验在细胞上得到验证后会进入第二阶段,第二阶段通常是体内实验,可能是因为哺乳动物本身的体质太弱。一些烈性的毒理试验他们会用蛇作为载体。”

路阳听得头皮发麻:“你是说拉斐尔很有可能是通过这个叫‘欧瑞斯’的人从某个实验室里获取了载有病原体的蛇类,在养殖和玩耍的过程当中没有看好蛇,导致蛇泄露逃窜出去?”

“是啊,蛇本来就喜欢阴冷潮湿的地方,会往水管地下河等地方游走,纳洛堡底下的那条地下河与六区的水源渠道都相通,而蛇又会通过撕咬传播病原体,这种病原体会使得生物起死而生、无限自愈,那换一个角度来说,这个物种在短时间内会在六区的自然环境中泛滥成灾。”

“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路阳一拍脑袋说:“我在家的时候,有一回帮我妈妈洗碗,一开水龙头,出来的全是蛇!”

“你妈妈没被咬吧?”朱蒂闻言悚然一惊。

“没有没有,当时运气好,正好遇上了潇姐他们,后来我们县立刻都换了纳米钢的过滤网。”路阳说,他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几秒钟就出了一身的白毛汗:“所以其实这些都是拉斐尔造成的!”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朱蒂道:“从刚才拉斐尔的反应来看,他对蛇有没有毒这件事似乎是不知晓的,有可能这个‘欧瑞斯’并没有告诉他这些蛇荷载了有害的病原体,只是借拉斐尔的手投放,毕竟从现在的情况看来,生化人蔓延对拉斐尔来说,除了平白无故增添了工作量,没有一点好处。”

“那这个欧瑞斯是谁啊?他又图什么呢?”路阳急切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