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命案现场(第2/3页)

金田一耕助指导竹藏,教他如何压住棒子。

竹藏吐了点口水在手上挂搓,然后握紧棒子,全身趴在上面,只见以菩萨基座为支点的杠杆一端渐渐往下沉,同时,吊钟也渐渐倾斜,一寸寸地往上抬。

人们惊讶地呼喊起来,那声音犹如海浪般地一波波扩散着。

金田一耕助站在吊钟前面。

“大家都别靠近,请任何人都别靠近!竹藏,还差一点点,再用点力气,对对,就是这样。”

竹藏涨红了脸,全身压着杠杆的一端。他汗流浃背,脖子上的血管胀得像蚯蚓似的,不过他不愧是在海上锻炼出来的身体,尽管身材矮小,力气仍然蛮大的。在金田一耕助的指挥下,他终于把棒子压到肚脐下面了。

“对、对,就这样。注意看,后面不是有松树枝吗?把棒子放在树枝下面,要小心些,让棒子放手后也不会弹起来才行。对了,就这样,现在请放手看看。”

竹藏照着金田一耕助指示的方法,顺了顺呼吸,把棒子一端压在松树枝的下面,然后慢慢放手。

松树枝猛烈地摇了两三下,但是并没有折断,稳稳地卡住了杠杆的一端。

吊钟现在倾斜成二十度角左右,离地约一尺七八寸,形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状态。

在场的人都喘着粗气,开始议论纷纷,因为吊钟底下出现一袭华丽的印花服饰,而雪枝正跪坐在吊钟里。

“哈哈哈哈……”

志保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大家都惊疑地看着她。她一点也不像平常的表现,狂妄地笑着,那笑声狠毒而辛辣。

“这不就是道成寺传说的翻版吗?只不过情形正好相反罢了!”

志保带着嘲讽的表情说着,同时,她斜睨着鹈饲说:

“在吊钟里面的角色应该是你吧?故事里躲在吊钟里面的是安珍,清姬可没办法进得去,可是现在……”

志保说到这里,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啊,对了!雪枝的母亲是演员,又最擅长演《道成寺入钟》这出戏,与三松就是看到她演这出戏时才迷上她,并娶她当续弦的。哈!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父母种下的恶果,如令报应在孩子身上了,还有……还有……”

“志保,住口!”

仪兵卫高声责备志保,但她仍像只斗鸡似地毫不退缩。

“老公,连台好戏你怎么忍得住光看不说呢?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哈哈,大家都疯了,你们大家全都疯了。”

志保张狂地叫嚷着,全不理会众人嫌恶的目光。

“志保,还不给我闭嘴!”

仪兵卫暴喝一声,并用锐利的眼神瞪着志保,接着他又转头对大家说:

“对不起各位,志保的歇斯底里症又发作了。别看她嘴上不饶人,心里可怕得很呐!她一上天狗鼻就直发抖,现在终于撑不下去了。志保,回家吧!”

仪兵卫边说边拉住她,打算把她拖离现场。

“我不要,我才不要走呢!我要看雪枝是带着什么样的表情死的!”

看来志保确实正处在歇斯底里的状态中,此刻她眼神错乱,摆出一副少女的撒娇姿态,甩开仪兵卫的手,又跺脚又耍赖,简直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金田一耕助看过志保耍心机,没想到此刻又见到志保失控,心里不禁感到有股说不出的恶心,脑中忍不住又想起清水曾说过“在狱门岛上的每个人都疯了”这句话。

“志保,你这是何苦?鹈饲,你抓住她的那只手;清水,欢迎你随时来找我,如果有事情,我仪兵卫敢做敢当。鹈饲,我们走!这是什么跟什么嘛……乱七八糟的。”

仪兵卫跟鹈饲半拖半拉地把志保推出人群。

“我不要,我不要嘛!鹈饲,你这个笨蛋,放开我啦!老公,老公……”

志保像孩子般撒野耍赖,一边撩着衣服,一边撕扯头发,嘴里还大吼大叫的,直到仪兵卫跟鹈饲连拉带拽地拖着她下了山,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了然和尚面带微笑地说:

“免费看了一场好戏啊!这下子仪兵卫可是丢人丢到家了。”

说完,他像吐出什么脏东西似的,朝志保的背影咋了一口痰。

清水则望了一眼吊钟,清了清喉咙,对金田一耕助说:

“凶手就像这样把吊钟抬起一道缝隙,然后再把雪枝的身体放进去,是吗?”

“对,对。”

金田一耕助原本正想着志保刚才说的那番话,现在听到清水的问题,才慌忙回过神来回答道。

这是金田一耕助第一次听到雪枝的身世。

原来雪枝的母亲是演员,最擅长表演《道成寺入钟》这出戏,后来与三松迷上她,收她为妾,再娶她为继室。

先前他曾听理发店老板说这个女人很早以前就去世了,因此从来没问过有关月代、雪枝、花子这三姊妹母亲的事,也从来没想到过这个女人会跟这件案子有关。不过照志保的说法,说不定这就是疯狂杀人案的秘密关键呢!

“只要用松树枝撑住,吊钟就能慢慢往上抬,因此,凶手只要一个人就能把尸体塞进去了。”

金田一耕助对着清水解释。

这时,大家从吊钟下面窥视着那袭华丽的印花和服,尽管是风和日丽的天气,人人却都感到现场像是一幅地狱图般,幽暗而阴冷。

“雪枝是活着被扣进吊钟下面的吗?”

早苗强装镇定地问。

其实早苗受到的打击跟震惊并不比志保轻,但她却没有像志保那样歇斯底里,也没有任何慌张神态,只是露出了毫无生气的眼神紧盯着那座吊钟。

金田一耕助用温柔的语调对早苗说:

“你看她喉咙附近有被勒过的痕迹,可以想见雪枝并没有尝到窒息的恐惧就死了。”

“可是,先生!”

竹藏指着吊钟不解地问:

“凶手把雪枝杀了就算了,干嘛还要把她的身体放进吊钟里面?凶手究竟为的是什么呢?他干嘛这么卑鄙?”

金田一耕助沉默了半晌,才用平板的语调说:

“我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把花子吊在古梅树上,又把雪枝放在吊钟下。如果凶手不是疯子的话,这些不正常的手法就一定有某种意义,只要明白这些意义,就可以侦破这件案子了。可是我不懂,我只觉得……凶手简直是一个大疯子。”

金田一耕助说完,搔了搔头发,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群年轻人扛着大木棒、滑车、钢索等工具到天狗鼻上来了。

“金田一先生,很抱歉,昨天晚上我把你锁在拘留所里面,还把钥匙带走,我觉得你跟这桩案子没有关系,但是,我还是不能相信你。也许是因为这案子太离奇,也许是你太神秘了,而且我始终弄不懂,你怎么会知道凶手是用这种方式把尸体放到吊钟下面的?为什么你对凶手的作案过程会那么了如指掌呢?金田一先生,你到底是谁?是凶手,还是凶手的共犯呢?你一定要解释清楚,只要你把话说清楚,我就能安心相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