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助跑(第3/4页)

门忽然被用力推开,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朝门望去,进来的是扁桃社的驹井。“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是你啊。”广冈声音里透着不耐,“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协会秘书处有电话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驹井点头哈腰地道歉,在椅子上坐下,“结果还没公布吗?”

“还没有,不过我看快了。”神田再次看了眼手表,“已经过六点了。”

“那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广冈说,“一般都是将近七点时公布,如果争执不下,也有可能拖到八点。”

“没错。应该来得及上NHK的新闻吧?”

“不一定,以往也有过拖得太晚,来不及上新闻的情况。”

“算了,这个无关紧要。”寒川爽朗地说,“别操心奖项的事了,来吃点饭,喝点酒,轻松一下吧。”

编辑们齐声称是,动起筷子。

现在评委们正在争论些什么呢?寒川边吃边想。吃的什么他浑然不觉,啤酒也丝毫没喝出味道。一旦发生争议,评委的意见很可能会分成两派,那么就有两部作品同时获奖的可能性。如此一来,我岂不是也意外有望?说不定会由望月和我,或者乃木坂和我共同获奖,这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文学奖本来就出人意料。寒川自觉心跳越来越快,掌心也骤然渗出汗水。就是,如果真是我得奖也不意外。评委心思变化无常,谁知道他们会忽然怎么说。倘若情况如我所料,我就是幸福的获奖者了,明天的报纸上也会登出我的大名。

“不知老师对自己有多少信心?”驹井问。

“信心?”

“获奖的信心啊。老师觉得有几成胜算?”

“这和之前的问题一样,没有多大意义。我就是再有信心,也派不上任何用场吧?所以这种事我想都没想过。坦白说,获奖与否都不重要,因为我并不是为了获奖而写小说。”

“没错没错。”神田重重点头,“老师的作品首先考虑的是令读者获得乐趣,这一点读者是最明白的。”

“确实,常有读者寄来慕名信这样表示。”

“那,老师真的对今天的评审兴趣不大吗?”驹井问。

“还好吧。当然,如果得了奖,我也会欣然接受。”说完,寒川大笑。

无关痛痒。驹井忖道。这位获奖也好,落选也好,都跟我毫不相干,奖金又不会分我一毛钱。我只是不得不帮忙张罗今晚聚会的续摊,还有其他种种麻烦事罢了。今晚不管闹到多晚恐怕都得奉陪,真腻味。要我说啊,他落选了才好呢。

“我这一周一直向神龛拜祝,祈祷老师一定要获奖。”驹井握起拳头,热情洋溢地说道。

“拜神龛说起来是老一辈的作风了,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这样。”寒川笑道。

想得奖。作家内心暗暗念叨。无论如何都想得奖!一旦得奖,小说的销路就完全不同了。书店里会摆满我的书,寒川心五郎一跃成为重量级人物,信用卡也能轻松申请到,电视台说不定也会请我做节目。听到寒川心五郎这个名字,别人也不会再傻笑着说“哎呀,抱歉,没听说过”,也能争口气给那些认定我是滞销作家的亲戚看看了。想得奖!这已经是第五次入围了,总该轮到我得奖了吧。说什么都想得奖!一定要得奖!

“其他人肯定在忐忑不安地等着消息。”寒川取出香烟,不慌不忙地衔上一根。

鹤桥马上用打火机替他点燃。

“您是指望月吗?”

“对,还有乃木坂。她应该也觉得自己这次有望获奖。”

“是吗?可乃木坂说过,这次该是寒川老师得奖了。”

“那只是社交辞令罢了。她知道你是我的责任编辑,才会那样客气一番。”

当真?乃木坂当真这样说过?会说这种话,想必有某种理由吧?莫非她从谁那里得到消息说形势对我有利?哎,到底是怎么回事?作家夹着香烟的手指禁不住颤抖起来。

当然是社交辞令了。鹤桥在心里嗤笑。

“我看未必,乃木坂老师还说看了您的作品很受感动。”

“哦?那想来是恭维话。”寒川急急吸了口烟。

乃木坂倒也挺讨人喜欢的。不对,搞不好是她认为自己的作品更胜一筹,才会这么逍遥地说客气话。没错,一定是这样。有什么了不起,那个狂妄的小丫头!

我没去乃木坂那里,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鹤桥很在意这件事。总编应该会替我委婉地解释吧,比如“鹤桥很想和乃木坂老师一起等待结果,但不能不去寒川老师那里”什么的。要不然乃木坂获奖时,我岂不是不好意思赶去见面。啊,可恶!就不能早点决定吗,反正不是乃木坂就是望月。待在这种地方,没劲透了。

门开了,身穿黑衣的店员探头进来。

“请问神田先生在吗?”

“我就是。”神田稍扬起手。

“有您的电话。”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神田离开后,众人依然沉默不语。最后还是作家打破了沉默。

“啊哈哈哈哈。”他大笑,“看来我猜得不错,这次又是个安慰奖。要是真的获奖了,应该是找本人听电话。”

“我看也不一定。”广冈说得这一句,后面就接不下去了。的确如此。他想。我从没见过通知获奖的电话不打给作家本人,却打给编辑的情况,这下他确定落选了。

“没什么,”寒川用异样热切的声音说,“不管怎样,今天要好好喝一场,难得都聚在一起。鹤桥君,来喝一杯!”

“啊,谢谢。”见作家伸过啤酒瓶给自己倒酒,鹤桥连忙拿起杯子去接。

他果然没指望了呀,那获奖的是谁?要是望月倒不必着忙,要是乃木坂,非得设法赶过去不可。鹤桥心不在焉地喝着寒川给他倒上的啤酒。

“那么,获奖的是谁呢?”寒川说,“是望月,还是乃木坂?我们来赌一把吧。”作家脸上禁不住直抽筋,僵硬地堆出奇妙的笑容。

可恶!可恶!可恶!我又落选了吗?为什么获奖的不是我?我哪里不够资格了?我啊,我啊,可是在这行打拼了三十年了,照理说总比那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写得有深度。为什么这一点总是得不到认同?评委根本不了解我的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