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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德尔真人挺英俊,有一头浓密的栗色短发和巧克力棕色的眼眸。他穿着皮夹克和牛仔裤。他进屋时,沉思地望了罗宾一眼——目光飞快地扫过头发、身材和左手,在镶嵌着蓝宝石和钻石的订婚戒指上停留片刻。斯特莱克不知道自己是觉得好笑还是恼火。

“埃里克·沃德尔,”他低声说,露出斯特莱克觉得相当多余的迷人微笑,“这位是侦缉警长埃克文西。”

和他一起上门的是一位瘦瘦的黑人女警官,头发梳到脑后,绑成发髻。她冲罗宾短暂地一笑,罗宾不禁因为另一位女性的存在而感到安慰。然后侦缉警长埃克文西才四处打量斯特莱克的卧室兼客厅。

“包裹呢?”她问。

“在楼下,”斯特莱克说,从兜里掏出办公室的钥匙,“我领你们去。你老婆还好吗,沃德尔?”他一边带着侦缉警长埃克文西往门口走,一边问道。

“关你什么事?”督察回嘴。他在罗宾对面坐下,摊开笔记本。让罗宾感到安心的是,他很快收起那种她暗自比喻为教导员似的态度。

“我走到这儿时,他就站在大门外,”沃德尔问起人腿被寄来的经过,罗宾如此描述,“我以为他是个快递员。他穿着黑色皮衣——一身黑,只是夹克的肩上有些蓝色条状图案。头盔也是黑的,面罩放了下来,是反光镜面面罩。算上头盔,他比我高四五英寸。”

“身材呢?”沃德尔做着笔记,问。

“要我说,挺壮的,但应该也有夹克的缘故。”

斯特莱克回来,罗宾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他身上。“我是说,不是——”

“不是老板这种死胖子?”斯特莱克听见前面的部分,接了话。沃德尔从不会放过挖苦斯特莱克的机会,听到这话,小声笑起来。

“他戴着手套,”罗宾说,没有笑,“骑摩托用的黑色皮手套。”

“他当然会戴手套,”沃德尔说,又记下一条,“我想你大概没注意那辆摩托车吧?”

“是辆本田,红黑色的,”罗宾说,“我注意到车徽了,像翅膀。我猜排量是七五〇。车挺大的。”

沃德尔显得既惊讶又佩服。

“罗宾是个车迷,”斯特莱克说,“开起车来像费尔南多·阿隆索。”

罗宾暗自希望斯特莱克别这么兴致高昂。楼下有一条女人的腿,她身体其余的部分在哪儿?她可不能哭。她每天应该多睡会儿。可恶的沙发……她最近在那沙发上睡过太多次了……

“他强迫你签字了?”沃德尔问道。

“算不上强迫,”罗宾说,“他把签名板递过来,我就自动签了。”

“板子上是什么?”

“看起来像送货单……”

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那张表格看起来挺粗糙,好像是用手提电脑随便制作出来的。她这么说了。

“你在等包裹吗?”沃德尔问。

罗宾提到婚礼用的一次性相机。

“你接过包裹以后,他做了什么?”

“他上车走了,去查令十字街。”

有人敲门。侦缉警长埃克文西出现在门口,拿着斯特莱克之前发现的压在人腿底下的字条。现在它装在证据袋里。

“法医鉴定组来了,”她告诉沃德尔,“包裹里有这张字条。不知道上面的话对埃拉科特小姐是否有意义。”

沃德尔接过装在塑料袋里的字条,扫了一眼,皱起眉。

“胡言乱语,”他说,随即念出声来,“‘A harvest of limbs, of arms and of legs, of necks,手脚的丰收,胳膊和腿的丰收——’”

“‘—that turn like swans,——转动的天鹅绒般脖颈的丰收’。”斯特莱克接上。他正靠在灶台边,不可能隔着那么远看清字条,“‘as if inclined to gasp or pray,仿佛注定要喘息或祈祷。’”

三个人都盯着他。

“是歌词。”斯特莱克说。罗宾不喜欢他的表情。她看得出,这些歌词对他意义重大,不好的意义。他显得有些挣扎,但最终解释道:“是《Mistress of the Salmon Salt,鲑鱼盐小姐》的最后一段。蓝牡蛎崇拜。”

侦缉警长埃克文西仔细画好的眉毛扬起来。

“谁?”

“七十年代的老牌摇滚乐队。”

“你好像很了解他们的作品。”沃德尔说。

“我知道这首歌。”斯特莱克说。

“你知不知道可能是谁寄来的?”

斯特莱克犹豫。其他三人凝视着他。侦探头脑里飞速掠过一系列杂乱的画面和记忆。一个低低的声音说:She wanted to die.She was the quicklime girl.她想死。她是生石灰女孩。一个十二岁女孩的纤细双腿,腿上有交叉纵横的浅白色伤痕。一双鼬般的黑色小眼睛,充满蔑视,眯了起来。黄色的玫瑰刺青。

他又想起一张案件记录单——它比其他记忆落后一步,如烟雾散去般逐渐清晰。别人也许会第一时间想到——那上面记录了从尸体上割下阴茎事件。阴茎被寄给了警方的线人。

“你知不知道可能是谁寄的?”沃德尔又问一遍。

“也许吧。”斯特莱克说。他瞥了罗宾和侦缉警长埃克文西一眼。“最好和你单独谈。你们还要询问罗宾吗?”

“需要名字、住址什么的,”沃德尔说,“瓦妮莎,交给你行吗?”

侦缉警长埃克文西拿着笔记本走过来。两个男人的脚步声逐渐消失。罗宾再也不想见到那条断腿,但她还是因为被排除在外而心生委屈。包裹上写的可是她的名字。

可怖的包裹还躺在楼下的桌子上。侦缉警长埃克文西之前已经带着两名同事进去,现在这两人一位在拍照,另一位在用手机打电话。他们的长官和斯特来克从旁边走过,两人都好奇地看了斯特莱克一眼。他是警界的名人,但也经常与警方处于敌对状态。

斯特莱克关上里间办公室的门,和沃德尔在书桌两边坐下。沃德尔把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

“说吧,在你认识的人里,谁喜欢把尸体肢解,再寄给别人?”

“特伦斯·马利,”斯特莱克犹豫片刻后说,“先从他说起好了。”

沃德尔没写字,目光越过手里的笔,瞪着他。

“‘挖掘工’特伦斯·马利?”

斯特莱克点点头。

“哈林盖伊犯罪集团里的那个?”

“你认识几个‘挖掘工’特伦斯·马利?”斯特莱克不耐烦地说,“里面又有几个喜欢给人寄人体?”

“你是怎么跟挖掘工扯上关系的?”

“跟缉毒小组联合行动,二〇〇八年。贩毒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