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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德尔仍然认为是他?”

“是啊,”斯特莱克说,“他应该很清楚,匿名作证是绝对保密的,不可能走漏风声。否则城里到处都是警察的尸体。”

他控制住自己,没再继续批评沃德尔。沃德尔现在处于这样的位置,完全可以给斯特莱克找麻烦,但他表现得又体贴又热情。斯特莱克没忘记自己上次跟警察厅打交道时,因为某些警察心存怨恨,他被关在审问室里整整五个小时。

“你在军队里认识的那两个人呢?”罗宾压低声音。一群女白领坐到他们附近。“布罗克班克和莱恩。他们杀过人吗?我是说——”她补充,“我知道他们都当过兵。在战场之外呢?”

“莱恩如果杀过人,我不会吃惊,”斯特莱克说,“但据我所知他入狱前没杀过人。他后来入狱了。我只知道,他冲自己老婆动了刀子——把她绑起来,刺伤了她。他为此蹲了十年牢,但我不认为监狱能让他改邪归正。他已经出狱四年多,犯下杀人罪也不奇怪。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在梅尔罗斯见到他的前任岳母。她说莱恩出狱后去了盖茨黑德,我们还知道他二〇〇八年可能在科比……不过,”斯特莱克说,“她还说莱恩病了。”

“什么病?”

“关节炎什么的。她不知道详情。身体有毛病的人能做出照片上的那些事吗?”斯特莱克拿起菜单,“好了。我饿得要命,你这两天除了薯片什么也没吃。”

斯特莱克点了炸鳕鱼和薯条,罗宾点了农夫套餐。然后斯特莱克改变话题。

“你觉得受害者看起来像二十四岁吗?”

“我——我不知道,”罗宾说,不想回想照片上光滑丰润的脸颊,结满冰霜的眼睛,但徒劳无功,“不,”她沉默顷刻后说,“我觉得它——她——看起来不到二十四岁。”

“我也觉得。”

“我可能……洗手间。”罗宾说,站起来。

“没事吧?”

“我去上个厕所——喝了太多茶。”

斯特莱克看着她走远,喝光啤酒,思考起他没告诉罗宾,也没告诉过任何人的另一条线索。

德国的一个女警官给他看了女孩的作文。斯特莱克记得作文的最后一段。那篇作文写在淡粉色的纸上,是小女孩的秀气笔迹。

小姐把名字改成阿纳斯塔西亚,染了头发,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消失了。

录像带里,警官问道:“这是你的愿望吗,布里塔妮?你想逃走,消失?”

“这只是个故事!”布里塔妮坚持这个说法,发出生硬的不屑笑声,纤细的手指绞成一团,一条腿盘在另一条腿上。她的金发稀疏,从长满雀斑的白皙脸颊两侧垂下来,眼镜在脸上摇摇欲坠。她让斯特莱克想起黄色的虎皮鹦鹉。“是我编的!”

DNA测试会证明冰箱里的那个女人是谁。警方会继续顺藤摸瓜,查明奥克萨娜·沃洛什纳的真实身份——如果那是她的真名。但斯特莱克仍然忧心忡忡,担心死者是布里塔妮·布罗克班克。他不知道这是妄想,还是正确的直觉。为什么寄来的第一封信署名是“凯尔西”?为什么那颗头颅显得如此年轻,婴儿肥的脸颊如此光洁而平滑?

“我该去跟踪银发了。”罗宾坐回桌边,看了手表一眼,遗憾地说。旁边那桌白领似乎在庆祝某位同事的生日:在众人的高亢笑声中,主角拆开礼物,拿出一件红黑相间的紧身胸衣。

“别管她了。”斯特莱克心不在焉地说。炸鱼薯条和罗宾的农夫套餐上了桌。他安静地吃了两分钟,突然放下刀叉,掏出笔记本,查找在哈德亚克位于爱丁堡的办公室里做的笔记,然后拿起手机。罗宾看着他敲手机键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好了,”斯特莱克读完搜查结果说,“我明天去巴罗因弗内斯。”

“你去——什么?”罗宾无法理解,“为什么?”

“布罗克班克在那儿——应该在那儿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爱丁堡时,发现他的养老金都寄到了巴罗因弗内斯。我刚才查了查他以前的家庭住址。有个名叫霍莉·布罗克班克的人在那儿生活,这人显然是他的亲戚。她应该知道他在哪儿。我如果能找到证据证明他过去几周都待在坎布里亚,那他肯定就没法在伦敦寄人腿或者跟踪你,不是吗?”

“关于布罗克班克,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罗宾问道,灰蓝色的眼睛眯起来。

斯特莱克假装没听见。

“我不在时,你好好在家待着。别管‘第二次’了。银发如果真的跟其他赌客跑了,那只能怪他自己。没他的那份报酬,我们一样能活。”

“那我们可就只剩下一位客户了。”罗宾一针见血地说。

“要我说,如果抓不住这个疯子,我们会连一位客户都不剩,”斯特莱克说,“没人会雇我们。”

“你要怎么去巴罗?”罗宾问。

计划在她的眼前逐渐成形。她不是早就预见到这个可能性了吗?

“搭火车,”他说,“你也知道,我现在可没钱租车。”

“不如这样,”罗宾得意地说,“让我开着我的新车送你去——嗯,其实很老了,不过开起来没问题,是辆路虎!”

“你什么时候有了路虎?”

“从上周日起。是我父母的旧车。”

“哦,”他说,“嗯,听起来不错——”

“可是?”

“没有可是,你等于帮了我大忙——”

“可是?”罗宾重复。她看得出斯特莱克心存顾虑。

“我不知道会去多久。”

“无所谓。你刚才说过了,反正我得老实待在家里。”

斯特莱克仍然犹豫不决。他不禁想到,罗宾如此主动,有几分是为了伤害马修。他完全可以想象会计会如何看待这趟北行:没有确定的归期,只有他们两个人,还要在外面过夜。单纯的同事关系不该包括利用彼此,伤害伴侣。

“坏了。”他突然说,在口袋里翻找手机。

“怎么了?”罗宾瞬间警觉起来。

“我刚想起来——我和埃琳约好昨晚见面。操——我彻底忘了。等我一会儿。”

他走到街上打电话,留下罗宾一人吃饭。罗宾看着他庞大的身躯在落地窗外踱来踱去,把电话紧按在耳朵上,不禁好奇埃琳为什么不打电话或发短信,问问斯特莱克在哪儿。她随即想象起马修接下来的反应——不管斯特莱克心里是怎么猜测的,这是她第一次想到马修的反应——她好不容易回了家,结果只是拿上够换七天的衣服,开着路虎再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