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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宾也在想伦敦。伦敦让马修着迷,但他感兴趣的并不是罗宾每天调查时穿梭过的蛛网般的街道,而是这座城市闪闪发光的表面:最好的餐厅,最宜居的小区,仿佛伦敦是个规模庞大的大富翁游戏。他对约克郡和马沙姆并没有太多感情。他父亲是土生土长的约克郡人,去世的母亲则出身于萨里郡。她总是一副屈尊下嫁北方人的样子,坚持纠正马修和他妹妹金伯利的每一句方言。马修和罗宾开始约会时,罗宾的兄弟们都很嫌弃他不南不北的口音:不管罗宾怎么抗议,不管马修的名字多么约克郡,他们还是感觉到他对南方打心底的憧憬。

“生长在这地方,心态会变得很奇怪吧?”斯特莱克说,望着远处的房屋,“像个岛。我以前从来没听过这儿的口音。”

附近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个男人唱着充满激情的歌。一开始,罗宾还以为他在唱赞美诗。随即有更多声音传来,风向也变了,两人听清了几句歌词:

Friends to share in games and laughter

Songs at dusk and books at noon……

和朋友一起游戏,共同欢笑

黄昏歌唱,正午读书……

“是校歌。”罗宾微笑着说。她逐渐看清唱歌的人:一群身着黑西装的中年人放声歌唱,走上巴克卢街。

“是葬礼,”斯特莱克猜测,“以前的老同学。你看。”

那群穿黑西装的人走过车边,其中一个人发现罗宾在看他们。

“巴罗男子文法学校!”他冲罗宾喊道,像进了球似的挥舞拳头。其他男人欢呼起来,喧闹声中带着醉意和惆怅。他们又唱起歌,逐渐消失在罗宾和斯特莱克的视野。

Harbour lights and clustered shipping

Clouds above the wheeling gulls……

海港灯光,船只成群

云层下海鸥翱翔……

“故乡啊。”斯特莱克说。

他想起自己的舅舅特德,骨子里的康沃尔人。他一辈子都生活在圣莫斯,以后也将终老于此。他是那个小镇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本地人只要还存在,他就不会被人遗忘,酒吧的墙上会一直挂着他站在救生艇边微笑的老照片。特德去世——斯特莱克希望那是二三十年后才会发生的事——他们会用巴罗文法学校哀悼校友的方式哀悼他:大口喝酒,尽情流泪,热烈庆祝曾经遇到过他这么一个人。黝黑笨重、强奸幼女的布罗克班克和发色狐红、虐待妻子的莱恩呢?他们会给自己出生的城镇留下什么?因他们离开而如释重负,害怕他们归来,绝望的人,丑陋的回忆。

“我们走吧?”罗宾轻声说。斯特莱克点点头,把燃烧的烟头丢进最后一口啤酒里,听到令他满足的嘶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