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数器少年(第7/11页)

那一夜我把《献给十八位音乐家的音乐》反反复复地听了七遍,一门心思地钻进去想。不知不觉间窗外的乌鸦叫了、西一番街的夜色泛白了,四百七十四分钟过去了,我也终于睡去了。

第二天打开店门、搬出水果,我便连忙朝池袋街头奔去,赶往秀人的Physical Elite店和家一探究竟。

来到东急手后面的川越街,一栋年代已久的综合大楼亮于眼前,一楼是回收商店。乘上充斥着霉臭味的电梯,来到店的所在地,三楼。一块写有CLOSED的牌子用钢丝钩挂在玻璃门上,门把已落了一层灰尘。我探出头朝店里一阵窥视。

空间虽小,却摆满了西海岸的运动用品,越野自行车、竞赛溜溜球、滑板、飞盘,可想而知店主很注重排场。除此之外,店里还悬挂了很多来自各处的手绘POP,由此也足见此店主的品味如何了。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没有半个人,于是我又回到一楼,向正忙于组装Cannondale山地车的店员小哥开始了打听。

“PhysicaI Elite什么时候关的门啊?我跟他订的越野车车座还没给我呢!”

“给钱了?”

蹲在地上的小哥问道。我摇了摇头。

“那还管它干吗!从上个月月底就关了。之后总有一些追债的人到这里来,搅得我们连生意都做不了。”

离开那儿后我又去了秀人的住处,那是位于东池袋旁文京区大冢的一栋看似高级的公寓,在护国寺东侧。我站在电梯前静静地等待。电梯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浅紫色头发的老婆婆。

“中午好!”

在她出我进的时间里,我笑盈盈地送出了问候,她笑了。爽朗的笑容无敌。来到四楼,越过一间间焦茶色的房门,站在四〇六房间前,我知道里面没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能分辨出里面有人的门或是没人的门,奇怪!

我仔细察看了一番,发现门的右下角有一根以细透明胶带贴住的头发,这应该是用来判断是否有人进去过的标志,倘若门被打开,头发必然会断,说明有人来过。不过,目前丰岛开发那边还不知此事,由此可以断定这应该是地下钱庄弄的。

想必秀人是被逼得无路可走了。

回家经过西口公园时,长椅上出现两张熟悉的面孔——猎犬司机和恶霸搭档,两个和这里的圣诞夜丝毫不搭调的家伙。他们也看到了我,脸色立马僵硬起来,立即飞奔而至。我脑子飞转考虑要不要快逃,可一想如果逃了不就说明我跟绑架案有关了吗?于是乎,我们三人就在圆形广场的正中央开始了交谈。要是被我的粉丝们看到我和这样两个家伙在一起,一定会落下眼泪。

“嘿,真岛。我们老大有请,给个面子吧?”

猎犬司机态度虽不让人喜欢,但这次似乎已有所收敛。这么突然的转变不得不让人感到奇怪。

“是命令,还是请求呢?”

那胖子又开始脸红脖子粗了。猎犬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老实了。他的魄力还真不小啊!我对这条猎犬不由得产生了一丝亲切感,这让我没有想到。不过,我有一种感觉,司机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算我求你吧。昨晚绑架少爷的人来电话了,今天下午三点还会再打来。我们少爷说很想听听你的声音。你能跟我们去一趟吗?”

一看表都两点半多了,怪不得他们这么急呢!

“去。快走吧。”

司机点了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猎犬竟然会笑!

几分钟后,我们上了奔驰车,迅速向丰岛开发总公司奔去。那是一栋距离池袋本町地方法院很近的中层建筑,窗户很小,所处环境安静祥和,与周边的街景衔接自然,不知道的人没准儿会当它是当地的建筑公司呢。

明明是办公大楼,门却是自动上锁的,黑漆漆的玻璃门估计做过防弹处理。我一声不吭地跟在司机后头。进了电梯才知道要一直上到最顶层。门开了,走廊有些暗,地上铺有地毯,踩上去感觉软软的很舒服。来到“社长室”,司机在木门上轻敲了两下,随即响起金属般沉重的声音。

“打搅一下。客人带到。”

司机熟练地拉开门后,并不抬起眼睛直视里面,而是只低着头。

“请进。”

司机说道。看来这只猎犬有很好的教养嘛。走进去一看,一张超大的办公桌敦实地倚在窗边,足有双人床那么大。前面是一组八人座沙发,沙发上坐着五个人,除了雪伦吉村外别人我一概不知。他们同时将目光移向我,但所发射出来的眼神力道均不相同。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几个不像正派人士。

我将视线转向茶几,一支连接着两条天线的行动电话赫然摆放于中央。而他们那刚才瞬间聚焦在我身上的目光,也一同又回到了行动电话上。

“这是我先生多田三毅夫,丰岛开发的社长。”

雪伦吉村指着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中年男人说道。传说中的多田!一个矮小的男人。白衬衫卷着袖子直到手肘。不仅脑袋小,鼻子、眼睛、嘴巴小,就连手腕上的表、脚上的鞋、腰上的皮带都是小的。不过,整体感觉上去他身上有说不出的锐利阴冷。这下我明白了他的手下为什么如此拼命地为其效劳,惟恐达不成这个男人的命令。这时我突然有个疑问,按说他们那一行人应该会把本性压抑在心底的,可怎么就毫无顾忌地释放出来了呢?多田不屑地看着我,那眼神很像是在看虱子。

“坐。听说你是广树惟一的朋友,那孩子平时说话做事总是令人匪夷所思。他点名要跟你说话,希望你一会儿尽量把话往长里说,从对方嘴里套出他们所在的位置。麻烦你了。”

说完,他转向旁边的老人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眼睛不再看我。从他的表情里我丝毫没有寻找出父亲担心独生子的痕迹。我和雪伦吉村四目相对,然后她又一副歉疚的样子将视线缓缓移开。

看看墙上的挂钟,两点五十五分。于是我也无声地加入到了这场战斗中来。

三点刚到,急促的电话声响起,等待在这个让人出汗的暖室里的人们神经一颤。围坐在茶几前的一个年轻男子飞快按下录音键,老人也迅速将耳机塞入耳中,在电话响过第四声时,多田不紧不慢地接了起来。

“喂,是我。”

多田的回答很冷静。雪伦吉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脸的担忧。我们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他们像在洽谈一笔买卖,价钱、地点、人的情况。三四分钟的时间在我们感觉来犹如三四个小时般漫长。突然,多田看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