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通内战(第2/25页)

加奈点点头,又说:

“我知道了,那地点就交给你来决定。不过,你能把刚才说的再讲一次吗?这是很好的素材,我想录起来。”

这女人真是要命。

加奈弯下身,用骨感的手抓住摄影机把手,再挺起身子。牛仔裤非常合身地绷着。她直接走向停在店前面的摩托车,用绳子把摄影机固定在置物箱里头。摩托车是银色山叶摩托车500,后轮两边附有大型铝制置物箱。加奈回过头来,把银色安全帽递给我,在强势的加奈面前,我竟莫名的听话,想也没想就接了过来。不知为什么,只要她拿来的东西,我好像无论什么都会乖乖接过来。

“那去哪里比较好呢?”

加奈问我。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真令人搞不透。我愣愣地答道:

“West Gate Park,那里是中立地带。”

摩托车径直迎着池袋车站西口吹来的风奔驰,大气里充满着五月夕阳的味道。从零星散布出来的深蓝,一直到掺杂了黑的橘红,无限多彩的傍晚天空在商业大楼林立的街头上方延伸,显得格外美丽。

每次在角落转弯,被白天热气晒得发烫的柏油就被拉起来,而两旁灰暗的大楼就如一栋接一栋倒下。真是爽快。

自从高中那次为了好玩去参加飙车族的集会之后,我就再没坐过摩托车后座了。加奈加油门时总是一转到底(从这些地方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从卡车中间呼啸而过,就像是追逐老鲸鱼的勇敢的年轻海豚。

我的手环着加奈的腰——是她自己叫我要抓紧的。

竟是出乎意料的柔软小蛮腰,这一点也不像她的风格,说老实话,环着她的腰,我竟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虽说我和明日香交往没满三个月,但如果这个情景被她看到,那她肯定会唠叨个没完没了。明日香甜甜的笑脸随着风被我抛诸脑后,我用安全帽顶了顶加奈的后脑勺,刚轻敲两下。加奈立刻叫道:

“什——么——事?”

“很——舒——服——”

我用大腿紧紧夹住摩托车座垫,两只手臂倏地在风中伸展开来。牛仔衬衫的袖子立即鼓满了风。

我是一只海鸥。

如果现在跳车的话,或许可以飞腾三十米远吧?

加奈把摩托车停在西口公园旁的人行道,从另一个置物箱里拿出V8摄影机,最新的数码机种。我们来到圆形广场外面的长椅附近。地板上到处都是红色跟蓝色的涂鸦,毫无艺术性,像是巨人从空中吐下的彩色痰一样。G少年的蓝色GB标志和R天使的红色翅膀。双方的争斗就连这些字都不放过,蓝色文字上被泼了红色油漆,再写上“DEATH FOR G ALL”。而蓝色文字则在红色的标志上写上“RIP”。此时整个广场只有几个身穿东京制服的老人,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清除那些很难清理的涂鸦。远处树荫下躲着巡逻警员,看来是想抓住那些乱涂乱画的小鬼。加奈一到就开始把镜头对着我的侧脸,问道:

“请问‘RIP’是什么意思?”

“把你们全部干掉。”

“那么,这些涂鸦就是给对方集团的信息啰?”

“完全正确!就是一个宣战告示。”

“池袋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我不禁瞪了一眼镜头。这个问题连我也很想知道。我走到长椅前,一屁股坐下。这里面应该有一段很长的故事吧?

因为,这是我们的城市走向毁灭的故事。

事情还得从今年一月份说起。以前的池袋,无论是滑板族、越野车族、歌手、舞者,或者是其他大批年轻人,全部都归G少年统辖,而大头目就是G少年的国王安藤崇。像闪电一样迅捷,像蛇一样聪明,像冷冻库冰过的玻璃一样冷酷,是池袋地区所有女孩子的偶像。崇仔和我从高中就是死党,去年虽然发生了许多事件,不过总体街头上还算和平。

但是这种和平的环境随着一个新人的到来而完全改变了。这个少年和新年一起来到,出现在池袋。就在那个传说中的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他突然在被小鬼搞得天翻地覆的西口公园跳起舞来。破旧的黑色牛仔裤,赤裸的上半身。光着脚丫,长长的金发随风飞舞,那家伙身体冒着热气,足足跳了一个钟头。西口公园掀起一阵撕裂半夜寒气的金色旋风。兴奋,像是高压电流一样迅速在观众里流窜。不过才一个晚上,那家伙就成了西口公园舞者派系的头目。

金色旋风名叫尾崎京一。刚开始的三个月,他的集团“红天使”静静地扩张着势力。听崇仔说,尾崎京一刚开始的时候也能和G少年维持友好的关系。不过从这个春天开始,正面冲突开始了。

小小的池袋不需要两个国王来统治。内战愈演愈烈。“国王子民相互残杀”、“池袋‘红与蓝’战争的悲剧”,惟恐天下不乱的周刊杂志的标题还是一样低级。可是,更低级的真实版却在这地区的小巷子里实际发生着,一场接一场逐步升级的报复大会战正在池袋的街头成为热点话题。

他们说,一个人被干的话,就要干回五人。五个人被干的话,就要对方五十人来赔偿。于是斗殴、打架、砍人、放火,永无止境的争斗笼罩着池袋。

所以,这里的住户在出门前,会非常认真地照镜子,检查身上是否穿有“蓝”或“红”的衣服。发狂的小鬼就算只是看到敌对集团的颜色,也会像斗牛一样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可以为了喜欢(或效忠)的颜色而死的,恐怕也只有这些脑筋坏掉的小鬼了。

“你是崇仔的朋友,所以你也是G少年的成员啰?”

加奈支着V8摄影机对着我说。

“不是。我既不是红色,也不属于蓝色阵营。说老实话,我只不过是一个水果店的店员。我和他们的内战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连T恤也不能选自己喜欢的颜色,还真让人挺生气的。去年的池袋还不是这样子。”

“警察难道就没有能力来改善这种状况吗?”

“我想应该是没办法吧。他们不了解池袋少年的心理。一味地用强权压制的话,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因为压力会往两旁扩散。”

“强权不能解决吗……那你觉得解决现在状况的最佳方案是什么呢?”

加奈接二连三地抛出形形色色的问题,甚至不给你思考的时间。看来搞新闻的都这个德性。虽然从访问的角度来看,是个不错的手法。但我实在有点受不了这个女人无休止的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