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黄色墙纸谜案(第3/6页)

“这故事够吓人的,”读完,我这样说,“希望我们能拯救哈斯夫人,别让她遭遇那么可怕的命运。”

“是窗户上的栏杆和壁纸让我想起了这个故事,感觉它仿佛在北山镇成了现实。”

“这个巧合够古怪的,”我不得不承认,“能把书借给我吗?明天还你,我想让安娜贝尔读一读。”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后,我让安娜贝尔读了这个故事,她的反应却与爱玻和我的迥然不同。她合上书,放在桌上:“你们难道只把它当做一个恐怖故事吗?”

“难道不是?”

“山姆,这是一个关于女性意识的故事,其主角是一位受到男权囚禁的女性。她想象的受困于壁纸花纹中的女性,实际上是无名叙事者本人。她的丈夫对待她仿佛对待孩童,对她的渴求毫无回应。她在诞下孩子之后受到抑郁症的困扰,这并不稀奇,而她丈夫却用最糟糕的方式对待她。”

我听得懂安娜贝尔的意思,她说的或许很有道理。“你不该浪费时间做兽医。”我的话只有一半是在开玩笑。

星期六早晨,天很冷,但阳光充足,我开车去斯坦福德的火车站接道格·弗雷。我们都刚四十出头,但我能够看得出,自从上次分别以来,他的头发灰白了不少。我这样说的时候,他哈哈大笑道:“这对我的生意大有好处。人们不喜欢把最隐私的秘密告诉嘴上没毛的年轻人。每次看见又多了几根白发,我就把每小时的费率提高一点儿。”

“你对战争怎么看?”上路后,我问他,“我诊所的护士最近加入了海军。”

“美国会参战,”他预测道,“一年之内。但你我都过了四十岁,征兵令恐怕不会包括咱们。现在,跟我说说你那位患者。”

“到办公室给你看她的病历。凯瑟琳·哈斯,二十九岁,但看起来老得多。几年前,希特勒刚对欧洲其他地区形成威胁的时候,她和丈夫从巴黎搬来北山镇。他们买下了镇上最大的一幢维多利亚式府邸,但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一年前,我开始为她治疗中度抑郁症,但她的情况不停恶化。她光着身子半夜在花园里乱跑了几趟后,丈夫把她锁在了三楼的房间里,房间的窗户镶着栏杆。我几乎从一开始就推荐他去波士顿看精神科医生,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我不清楚你去他会有什么反应,但至少他同意了让你见凯瑟琳。”

道格在座位上不舒服地动了动。他在中央车站乘上火车,已经坐了一个多钟头,接下来的旅程还更长。“真是不幸啊,很多人到今天还觉得我们是巫医的同类。弗洛伊德和荣格毕竟不是梅奥兄弟①。”

①Mayo Brothers,威廉·詹姆斯(1861—1939)是美国外科医师,曾与其弟查理·赫扭斯·梅奥(1865—1939)在明尼苏达州的罗切斯特创办了一家著名的私人医药中心——梅奥诊所。

“感谢你这么老远跑一趟,道格,我会为占用你的时间而做出补偿的。”

弗雷挥挥手,拒绝了我的好意:“偶尔来乡间走走也不错。在曼哈顿,有太多患者因为跟不上过快的节奏而精神错乱。他们实在不适应大城市的生活。”他透过车窗望着荒野,这儿那儿的有一两块积雪,“我想不会遇到什么大问题的。”

尽管我的诊所在周六只开业半天,爱玻过了中午就可以回家,但我们进屋时,她还在办公室整理文件。“我在等我的朋友爱莲,她开着我的车,带着我的东西来。”爱玻解释道,“我很快就离开。”

“我觉得玛丽的归档体系挺好用的。”我看着她桌上那堆文件夹说。

“的确如此,但大家做事的手法各不相同。我和安德烈管理旅馆的时候学了不少。”

我给道格解释,爱玻的丈夫受召去海军服预备役,我们三个人于是聊了起来,直到爱玻的朋友把车开进停车场为止。她们离开之后,我在那堆文件夹里找到凯瑟琳·哈斯的病历,拿给道格看。他读了两次,表情严峻而认真。“咱们还是现在就去吧。”他下了决定。

“不先吃午餐吗?”

“不着急。”

去哈斯家的路上,他向我问起爱玻。“我刚来北山镇开业的时候,她可帮了大忙,”我告诉弗雷,“她变了不少,做事情自有一套,不过挺好。她能回来帮我,算是我运气不错,尽管只有短短十八个月。”

“按照欧洲战争的发展势头,她丈夫或许要离开更长时间。”

为了爱玻,我诚心希望弗雷是错的。

彼得·哈斯在正门口迎接我们,连声请我们赶紧进屋。“很高兴遇见你,弗雷医生,”等我作过介绍之后,他说,“很抱歉,我妻子今天格外不好。”

“出什么事情了?”我问。

他领着我们穿过门厅,爬上楼梯,我瞥见他们家的女仆在打扫客厅。“她不肯让我进房间,说要是我开门,她就躲到壁纸里去。”

到了三楼的房间,我敲敲门:“凯瑟琳,你在吗?”

“走开!”她在上锁房门的另外一侧说,“别进来。”

“凯瑟琳,是我,霍桑医生。”

“我知道你是谁。走开。”她的声音很低,但离得不远。

“我有一位朋友从纽约来。我认为他对你会有很大帮助。”

“不!”她几乎嘶喊起来,“他会把我关起来的!”

“你现在不是已经被关起来了吗?”我努力隔着房门跟她说道理,“弗雷医生能帮助你。”

“壁纸——”这个句子说到半截,被一声短促的惊叫声打断了。

我扭头问她的丈夫:“跟她说不通道理。你还是打开房门吧。”

哈斯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插进了锁眼。一听见门闩移开的声音,我就转动门把手,推开了房门。我立刻注意到有更多的黄色壁纸被剥开了,大块大块地悬在石膏墙板上。

房间似乎是空的,我连忙去看门背后,哈斯和道格也走进了房间。“她肯定藏在床底下。”哈斯说。

但床底下并没有她的身影,哪儿也找不到她。黑身白爪的小猫端坐在被子中央,是房间里唯一的活物。

我打开衣橱,里面只挂着一件礼服和一身睡衣。我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边走边敲打实心的石膏墙板。我试了试窗户,但栏杆和纱窗都很牢靠。

这时候,我回头望向正对窗户的墙壁,见到的东西令我背脊发冷。凯瑟琳·哈斯模糊了的面容正在壁纸牢狱中死死地盯着我。“要我说,这是水彩画的。”一小时后,蓝思警长端详着壁纸上的面孔说。确认凯瑟琳·哈斯确实在这个大门上锁、窗户有栏杆的房间中陡然消失后,我立刻通知了蓝思警长。“哈斯先生,你的妻子会画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