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信任(第2/3页)

“他随便穿。”老陈图谋得逞,笑得一脸无所谓。

庄奕把艾比送去酒店交给堂姐,回医院的路上仍旧不放心,又给老陈发了条短信,嘱咐他务必先问过寻聿明,再招商。

临睡前,他将寻聿明的资料重新过一遍,发给陈霖霖。那只名叫“耳朵”的文件夹,在他电脑桌面上一躺八年,今天终于挪动了地方。

庄奕打开邮箱,把文件夹拉进去,系统却提示附件太大无法发送。他点开“耳朵”,里面有七八个子文件夹,按类别排列,分别是“照片”“论文”“新闻”“访谈”“信件”……

斟酌许久,庄奕把“照片”和“论文”剪切出去,将文件名改成“寻聿明”,才勉强发送成功。

次日一早,陈霖霖回复:“收到。”

庄奕吹了声口哨,去重症监护室看看秦雪岩,接着去外面给一大早就过来探视的亲戚们买早餐。等他拎着一捆豆浆回来,只见寻聿明和两个护士匆匆忙忙朝ICU走去,心里“咯噔”一下,豆浆脱手洒了满地。

寻聿明今早起得晚,接到电话,立刻赶去医院。一进病房楼,岑寂就冲上来说:“病人刚才醒了,结果没一会儿突然开始抽搐。他家人老早就来了,怎么办啊师父?”

没看到秦雪岩,寻聿明也不敢妄下诊断,一面快步向病房走,一面问:“她状态怎么样?你检查了吗?昨晚有没有异常?”

“她家属那么多,都跟病房外面挤着呢,我可不敢乱说话。”岑寂急得满头大汗,“我简单看了看,脉搏、血压还有瞳孔直径都正常,意识也清醒了。谁知道待了没一会儿,忽然就抽起来了。”

“你给她用药了吗?”寻聿明怕被家属阻拦耽误时间,从工作人员通道直接进了ICU。

秦雪岩躺在床上,几个护士将她团团围住。方才的一阵抽搐渐渐过去,她的脸颊和嘴角还一跳一跳。文件撒得满地都是,也没人顾得上整理,周围一片狼藉。

岑寂捡起地上的病案,道:“我给她打了劳拉西泮,她现在精神不太好,但是抽搐缓解了。”

寻聿明从病案里抬起头,庄奕的脸就映在玻璃门后,正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给她做动态脑电图,看看是不是电解质紊乱造成的术后继发性癫痫。”听了听心跳,检查过瞳孔,催道:“现在就做,赶紧!”

岑寂带着护士去准备,寻聿明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家属们瞬间涌上,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询问:“医生,我姐姐怎么样?”

“我妹妹有没有危险?为什么会这样呢?”

“是昨天的手术出了问题吗?”

……

寻聿明脑袋嗡嗡响,一张张担忧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他却给不出任何确切的答复,只能无力地说:“在检查结果没出来以前,还不能确定是什么引发的抽搐。不过她已经醒了,至少目前为止,暂无生命危险。”

“不知道?你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昨天不是说醒了就没事了么?”

“是啊,早晨我还和她说过话了,看着已经没事了啊?”

……

意外情况时有发生,家属的担心也是人之常情。寻聿明不知该如何解释,即使医术再高明,他终究不是上帝。

他面对过无数次这样的情形,可从未想过有一天,对面站着的会是庄奕。

庄奕揉着鼻梁过来,朝众人低声喝了一句:“好了。你们问他有什么用?等结果出来就知道了。”同寻聿明道:“你跟我过来。”

他向电动隔离门外走去,站到窗前,说:“我妈到底什么情况,你有什么尽管说,不用有顾虑。”

其实他何尝不担心,里面躺着的是他母亲,他恨不能自己去替她。可他也比任何人都了解寻聿明,并非出于私人恩怨,只是明白他的能力,才能勉强镇定罢了。

寻聿明喉结滚了滚,想说什么,却没说。

庄奕见他神色有异,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我……”寻聿明心里的确有个猜想,而且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觉得自己多半是对的。“我觉得阿姨可能是……”

“是怎样?”

庄奕脸上的焦急一览无余,向来平整的眉头皱出一个小小的“川”字。那种胸口压着块大石,呼吸都觉得闷疼的感觉,寻聿明体会过,想来他此刻也是一样。

“我觉得,阿姨可能是吓的。”

寻聿明怕他以为自己胡说,解释道:“她胆子小,术前心理压力很大。据科学数据显示,重症监护室里的病人,有很多是因为心理因素导致的病情反复。以前也有这样的例子,病人一离开ICU,各项指标马上正常,一进去又剧烈变动。”

“但是……”

“但是你不敢让她出去,是不是?”庄奕知道他在想什么,目前寻聿明也只是猜测,假如贸贸然把他母亲转移到高级病房,万一中间出了任何差错,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寻聿明点点头,庄奕望着他,半晌,道:“你去做吧。有什么后果我来承担,与你无关。我去找老陈签免责同意书。”

大事当前,哭哭啼啼毫无价值,总要有个能做决断的人,否则耽误病情反而坏事。他说毕,真的去了院长办公室。

寻聿明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他没想到庄奕这么相信自己,尤其是在经过漫长的分离之后,这份信任更显得弥足珍贵,让他眼眶一热,几乎为之落泪。

一天一夜没有合眼,晚上岑寂下班回家,寻聿明便自己守在值班室里。直到翌日上午,动态脑电图的报告才出来,结果一切正常。

除了心理因素,寻聿明再也想不到别的可能,当即签字,让护士给秦雪岩转移病房。

科室里的赵大夫和孙大夫都在,听说以后强烈反对。一个说病人刚做完手术,现在就出特护病房,一旦出事没人担责任;一个说秦雪岩和他爱人都是院长的朋友,违规转移病房,院长如果怪罪,整个神经外科都受牵连。

寻聿明嘴笨,被他们堵得哑口无言,只能说:“出了事我担责任。”

“你担得了吗?”

孙赵异口同声,寻聿明彻底无话可说,他的确担不了。

恰好岑寂来上班,撞见他们争吵,便摩拳擦掌加入了“战斗”。他嘴皮子溜,强词夺理的本事比寻聿明强百倍,一下扭转了战局。

庄奕来时,神经外科的值班室吵得像菜市场,里里外外挤满了人,或是拉架,或是看热闹。

他拨开人群进去,岑寂立刻面红耳赤地跳过来,拉着他道:“正好家属来了,你们自己问问!人家自己都愿意转病房,你们管得着么?!”

“你要转就转,出了事儿别连累别人!”孙大夫语气激动,言辞嘲讽,“我们又不是国际专家,又没得过什么大奖,没有免罪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