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路景没喝过杏子酒。他来了兴趣:“杏子酒好喝吗?”

江越视线落在他脚上:“穿上 鞋跟我来。”转身走向旁边的仓库。

路景抬起脚底拍拍泥土和草屑, 掏出拖鞋穿上跟过去。

仓库通风干燥开阔,不像其他人家堆杂物或是做车库,而是整齐摆放着数十个巨大陶缸, 每个差不多有一米多高。

“这么多酒。”路景感叹着, 等江越打开靠窗边的陶缸,他双手抓住缸沿,好奇往里看, 只见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酒坛。

江越取出一个大约掌心大小的袖珍酒坛, 拔开木质酒塞, 清香,属于夏天的气息扑鼻而来。

“好香啊。”路景凑近闻了闻, “这就是杏酒?”

江越点头, 轻晃酒坛送到路景嘴边:“试试?”

路景有些纠结, 想喝几口尝尝, 又怕他再出什么洋相。他酒量浅, 以前从不在外喝酒, 也就有时获得最佳男主角, 或是电影票房不错, 他在家开罐冰啤自己庆祝。

一罐冰啤,他喝完都有点小醉。

江越看出他的犹豫:“不会喝酒?”

“不是不会。”路景嘀咕,“是不太能喝。”

“这酒度数只有12。”

“……”

路景没好意思说, 其实12度对他也不算低。杏酒清香不断往他鼻腔钻,路景挣扎几秒,接过来浅浅尝一口。

酸酸甜甜的, 口感清爽,路景眼睛微微眯起,没忍住, 又喝一大口,很快酒劲上头,白得通透的脸染上层绒绒的浅红。

他不敢再喝,挪开酒坛。

江越深深看着他:“味道如何?”

“好喝!”路景掌心托着酒坛,半眯着眼睛往里面瞅,什么都看不见,他抬头好奇问,“这你酿的?”

江越说:“院里那棵杏树每年都会结很多杏,我不喜欢,泡酒不浪费。”

路景点头,视线望向其他陶缸:“那这些都是杏酒?”

江越拍拍他们面前的陶缸:“只有这缸是杏酒。”然后往前走,没走到一个陶缸,都停住和路景介绍,“这一缸是二十年的葡萄酒,这缸三十年,那缸是四十年黄酒……”

每个陶缸都装着不同年份的不同酒,路景听得入神,忍不住问:“这些全你自己酿的?”

江越没忍住,抬手敲了下他脑袋:“有些酒比我年纪还长,我怎么酿?只有杏酒是我泡的,其他是我爷爷所酿。”

“哦哦,没错,有些酒比你还大呢。我现在脑子有点晕。”路景也自己敲敲额头,他脸颊那层红越来越艳丽,看起来宛如熟透的杏子。

捏起来的手感一定很好。

江越想着移开目光:“回去吧,我给你煮醒酒茶。”

“不用不用,我没醉。”路景拉住他,晃晃头,“我只是有点晕,休息休息就好,不信我翻个跟斗给你看?”

说着路景松手,摆出姿势要表演翻跟头。

这是真醉了。

江越长手一捞,直接将路景捞过来夹在胳膊下面,杜绝他翻跟斗的任何可能:“我信,走吧。”

路景颇为惋惜:“我翻跟斗很帅的……”

江越直接捞着他离开仓库,刚到门口,前方传来铁门关上的声音,随即响起库里南启动的动静。

秦岭走了。

路景眼珠转了转,忽然踮脚,凑到江越耳畔,神色雀跃着小小声说:“他走了。”

泛着杏子清甜的热气喷到江越耳根,他捞着路景的手不由紧了紧,他哑着嗓子问:“他是谁?”

“他是……”路景费劲想半天,还是想不起秦岭名字,最后老老实实说,“神经病。”

这时,绣球花丛猛然异动,忽然窜出只金黄色的柴犬。江饼干叼着捡到的大杏子,撒着欢跑向江越,过来却看到一个陌生人。

它犹豫停住,咬着杏子抬头,圆不溜丢的小黑豆眼睛好奇打量着路景:“汪汪!”试探着叫两声,杏子从它嘴巴掉出来,滚到路景脚边。

江饼干想过去捡,又不敢。路景看到活生生的江饼干,眼睛都直了,他紧张抓住江越的手臂,凑近他小小声惊呼:“是柴犬!”

江越看着他小朋友见到玩具的兴奋模样,唇角上翘:“想摸它吗?”

路景猛地偏头,那两口杏子酒,似乎把他眼睛都喝醉了,黑眸亮得惊人,隐隐泛着水光,眼尾那抹红微微上挑,有一种含情脉脉的深情。

“想!”

他渴望望着江越,嘴唇微嘟着,被酒沁得温润晶亮。

似在索吻。

江越眸色倏深,抬手轻轻摩挲着路景的嘴角,温软,细腻,的确很适合接吻。路景现在脑子混沌,反应迟钝好几拍,过几秒,他困惑问:“小江,你掐我嘴巴做什么?”

话虽如此,他乖乖站着没动,任江越肆无忌惮“掐”他嘴巴。

“你嘴角沾到酒了。”江越说。

“哦哦。”路景说着,伸出舌尖飞速舔舔嘴角,也舔到了江越的指尖,江越刚刚碰过酒,指尖还残留着杏子酒的香气,路景又舔了舔,这才收回舌头,仰头满脸天真问江越,“你看看干净了吗?”

江越发现路景真的是无价珍宝。眼前的他,永远比前一秒更让他觉得珍贵。不过路景的酒量,以后还是戒了好,这个模样,只能他一人看到。

他收手拉着他蹲下:“很干净。来,我教你怎么摸饼干。”

路景立即跟着蹲下,激动且克制地偷偷看江饼干,江越松开他手:“杏子捡起来。”路景捡起杏子,江越又说,“抛出去,不要太远,然后喊饼干捡回来。”

路景马上将杏子轻抛到花丛边,小小声喊:“饼干,捡回来。”

江饼干茫然看着路景,一动不动。路景委屈偏头:“不管用。”

江越摸摸他头,耐心说:“它左耳失聪,你声音要大它才能听见。”

江饼干的左耳,是十年前走丢受的伤,江越找到它时,它半边身子是血,藏在江越常带它去的公园长凳下面。

路景点点头,转头,中气十足喊:“饼干,捡回来!”

声音之大,震得江饼干浑身抖了一下,然后它眼睛亮晶晶的,迈腿转身去捡杏子,很快又叼着跑回来。

这次它叼着跑到路景面前,要路景继续陪它玩捡杏子游戏。

路景试探着去摸它头,江饼干立即将头往他掌心蹭,毛茸茸的触感,路景原地萌化,他开心又去看江越:“小江,你好厉害啊!它真让我摸头了!”

江越拍拍他头:“去和它玩吧。”

喝醉的路景小孩一样,他乖乖点头:“嗯!”他抱起江饼干,又去找绿豆糕,一人一猫一狗,在花园里玩得不亦乐乎。

江越听着路景不时传过来的笑声,忽然觉得,家里多个人,是很有生气。

*

几小时后,路景酒醒,他除了后悔就是后悔。

他这人吧,酒品可怕,更可怕的是,醉酒后发生的事情,他记得清清楚楚……和江越撒娇什么的……能不能从他脑海剔除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