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徐赞关掉知了网,看向蓝天然,他正在手机上打字,垂着眼睫,和他学生时代认真看书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徐赞心情越来越轻快,像鸟儿一样飞起来了。

一阵山风吹过,风铃叮铃作响,传入徐赞耳中,淌进他的心里,像早春的第一声燕鸣,唤醒了冰封的大地,自此,冬雪消融绿意闹,春风得意百花开。

徐赞看了蓝天然许久,直到他打完字,把信息发送出去,才开口:“你是不是特地来看我的?”

“也可以这么说。”蓝天然没有否认,他看向徐赞,说,“你公司的人说你给自己放假了,我想你可能会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你对我这么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徐赞望着蓝天然,往他那边靠了一些。

“对你好?没有吧……”蓝天然微怔,然后认真思索,“你是说人际交往中的界限问题?”

他自我反醒:“突然来看你是不太合适。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他发现自己和徐赞距离很近,便往后挪了一些。

清冷的山风拂过密林,徐赞放眼望向天际,远山与天空之间浮起了一层金红霞光,像是天空红了脸。

天若有情天亦老。

上天如何他不知道,但蓝天然是真的缺少这根神经。

徐赞把手机还给蓝天然:“同学,你敏感得不是地方。”

借着递手机的动作,他握住了蓝天然的手。

蓝天然有点懵:“……嗯?”

“我是说,你误会我了,我非常非常高兴你来看我。”徐赞笑着松开蓝天然的手,但同时也往蓝天然那边坐了一些,“任何时候你想我了,都可以来看我,打电话给我也行,怎样都可以。”

他的话让蓝天然觉得有点怪异,但或许徐赞和熟悉的人相处时就是这种模式?

——“轻松自在,想说就说什么,可以随意开玩笑”的模式。

蓝天然试着进入这种模式,用带点儿玩笑的语气回应:“任何时候倒不至于,我不会半夜去吵你的。”

徐赞也开玩笑般地说:“那我有事没事时也随时可以找你吧?当然,我也不会半夜去吵你的。”

蓝天然笑着应道:“当然可以,很公平。”

“那是,你知道我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

蓝天然便又笑了。

悠悠晚风中,两人离开望佛亭,继续下山。

“有人说我是画皮。”徐赞说,“我像吗?”

蓝天然不确定他的意思,打量他:“是说你长得好看?”

“……”徐赞笑问,“我长得好看?”

蓝天然很真诚地说:“好看的。”

“谢谢。”徐赞冲蓝天然飞了个眼风,逗笑了对方。

他继续说:“不过不是的,不是说我长得好看,是说我封闭内心,戴着面具示人。”

蓝天然:“你没有戴面具,你很简单,比大多数人容易看清。”

“……你这么觉得?”这应该是徐赞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简单来形容他。

“嗯,你很有逻辑,有些人很混乱,你无法推测他们的下一步行为。”

有逻辑等于行为可以预测,所以简单。

“你是说我很理智?”

“不是,你有时——”蓝天然略停了下,他在找词,“也很感性。”

徐赞失笑,摸了把山路旁边的植物,蓝天然本来应该是想说他有时很意气用事,但觉得他不会喜欢那个说话,就换了个词。

“把人比作画皮不恰当,我觉得人更像洋葱,是由很多层构成的。”蓝天然说。

“是吗?我只听说过生活像洋葱,一层一层地剥下去,总有一层会让你流泪。”

“人也一样。”

“嗯。”徐赞忍俊不禁,大笑出声,“大家都不容易。”

他笑得过于开怀,蓝天然看向他,看到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蒙着一层泪意。

蓝天然心中莫名微动,似喜也似悲,像流水轻柔地卷起花瓣,他的目光在徐赞身上打了个转,然后才淌开。

两人走到山下,蓝天然看看天色,天边的晚霞已经黯淡了。

“你现在上山,走到半路天就黑了。”

徐赞朝天空仰了仰头:“不会,有月亮。”

天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白月,等会儿天色暗下来时,它就会变亮。

附近的一个穿复古麻布衣裳的年轻人走过来:“蓝先生?”

他手上拿着一个帆布袋,上面印着水墨山水画,这袋子应该是山水田园出品的,而这个年轻人应该是山水田园的工作人员。

“是我,谢谢。”蓝天然伸手接过对方的一个帆布袋,打开看了看,转交给徐赞,“一些零食,你带上去吃。”

“你对我也太好了。” 徐赞接过帆布袋,随手翻了翻袋中的小零食,拣出一包肉干,戏谑地道,“然儿,你是不是忘了上面是吃素的。”

“……是忘了。”蓝天然低头翻看那些小包装,“都是肉吗?”

年轻人赶紧说:“还有果脯,纯天然无添加。”

蓝天然和年轻人一起把肉干从帆布袋里挑出来。

徐赞笑看着蓝天然忙活,用眼睛代替录像机把眼前的情景录下来。

这是一段相当美好的回忆,一定得记下来。

-

分别时,蓝天然让徐赞带上他的手机:“到山上后给我发个信息。”

徐赞不想带,说:“你怕我出事?那你明天再上山来看我,就知道我有没有事了。”

蓝天然把手机放进装果脯的帆布袋里:“带着,我明天上山找你要。”

月光如水,把夜色染成了一张动态的水墨画卷,徐赞悠悠地走在月光下,走在山风中,飘飘扬扬地上了山。

走入寺院大门,踩上院中的青砖路,徐赞从布袋中摸出一袋果脯,拆开,取了一块放进嘴里,边吃边给蓝天然发信息:我到了。

他还拍了一张月下寺院图发过去。

蓝天然回他:明天要早起吧?早点休息。

“你好,你是徐赞先生吗?”突然有人说话。

徐赞吸了口气,嘴里的果脯差点呛进气管,他看向发声的方向,一个人从黝黑的树影中分离出来,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不是和尚,也不像是寺院中的义工。

“对,我是徐赞。”

“你有空吗?岳先生想见你。”

会像这样召见别人的岳先生,徐赞只认识一位,他叫岳峙,是项往表舅。

徐赞被带到他下午曾经路过的那个别院中。

引路人问:“徐先生,你的手机方便让我暂时替你保管吗?”

徐赞手机放进帆布袋中,把袋子递给对方。

岳峙在房间里坐着,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台大尺寸的笔记本电脑,上面正在播放明城的新闻:一群领导在开会,上面有岳峙本人,还有他的几位同事。

徐赞快速回忆了一下明城时事,据说现在的一把手马上就要退了,不知道岳峙有没有机会接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