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小小草(二)(第3/5页)

可是他的努力没过多久,就阴差阳错地被她彻底击碎。

秋天里的某个晚上,征北家里破天荒迎来了一个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的稀客——贵客。

李凯丽的爸爸,提着一兜子水果,亲自上门了。

“这事说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李凯丽的爸爸人到中年不改儒雅,发丝因为早年受苦而白了许多,精神却很好,“但我觉得呢,征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人品我是很清楚的。咱们两家又很亲近,以前丽丽小时候在你家里,也像自家女儿似的,我心里也很感激。”

这话说的……

征北的心口狂跳,涌上无数不切实际的遐想。

但他的幻想很快被丽丽爸爸接下来的话打得粉碎。

“丽丽也说了,最信得过征北了。刚好征北不是在厂里当司机么,车也开得不错,不知道征北愿不愿意以后每天开车接送一下凯丽呢?”丽丽爸爸委婉地问,不自然地搓着手,“我和凯丽妈妈实在是太忙了,孩子大了,又有些不放心。”

原来是这样。

李凯丽高中考上市重点,离家里有十几公里远。早上七点要早读,晚上十点才下晚自习,总让她一个人走,恐怕父母并不能放心。

可是如今丽丽爸爸当厂长,几乎每周都要出差,丽丽妈妈在医院工作,晚上常常要上夜班,接送也不方便。

征北在厂里当司机,又是信得过的人,请他来临时接送凯丽,确实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如果放在以往,厂长这么客气亲自登门拜访,征北爸妈肯定毫不犹豫一口答应,可是征北妈妈却显得有些迟疑,眼睛瞄向自家儿子,拿不定主意。

“没问题,我来接送丽丽。”征北不等父母开口,抬起眼睛,冲丽丽爸爸和善地笑了笑,“让她走夜路,我也不放心。以后每天,就我来接送她。”

隔了几个月,李凯丽和征北再一次见面。

她长大了一点,穿着市一高土得掉渣的校服,却漂亮得惊人。

征北有些不习惯,连眼睛都不敢看她。她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尴尬和无措,把书包往后座一撩,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

“呀!”她一拳头捶在他的肩膀上,“想我了没?你不是有我家电话么,怎么这么长时间没给我打过一次?是不是上班之后,就不理我啦?”

她坦坦荡荡快快乐乐,依然像以前那个嘴硬心软的假小子。

他也放松了心情,哼一声:“……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让你爸把我拽来给你当司机?有你这么干的吗丽丽?”

李凯丽咯咯笑,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开玩笑道:“你好好干!等我以后考上大学开始赚钱,我来给你发工资!总得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跟着我不吃亏才行!”

他每天都接送她,风雨无阻。

她每天下楼的时候,都递给他一份早餐。

“我妈说你起得早辛苦,特意给你多准备了一份。”她大大咧咧地说,塞给他一只剥好的鸡蛋,“知道吧?让你吃饱了有力气,好好开车呢。”

他盯着手里剥好的鸡蛋,眉头轻轻皱了下:“……这鸡蛋,也是你妈给我剥的?”

李凯丽有点心虚,轻咳了一声别开脸:“嗯。”

他又看了看手里那只鸡蛋,斜着眼睛觑她:“你哄谁呢你?这鸡蛋剥得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指甲抠出来的痕迹,能是你妈给我剥的?说老实话吧,是不是你给我准备的?嗯?连早餐是不是都是你给我准备好的?生怕我吃不饱饿肚子,这是心疼我呢?”

他一眼就能将她看穿。

她一句话也不敢答,甩开车门,一溜烟跑远了,两只耳朵红得发紫。

高二那年冬天,学校里的暖气管爆了,淹了她们班的教室。

他晚上去接她,听她坐在副驾驶兴高采烈地描述暖气爆掉的场景。明明已经到了她家楼下,她却总要找些借口多留上十几分钟再上楼。

“水扑哧哇啦一下就喷出来,流得整间教室都是,没几分钟就没过我们的脚踝了……”她手舞足蹈地比划,“我说呢,肯定是因为暖气已经坏了好几天了,教室才会这么冷的。你看,我手背上都裂小口了,不知道是不是冻疮?”

她白皙的小拳头递到了他的眼前。

征北捧着她的手:“在哪里?长冻疮可不是开玩笑的,冬天拿笔的时候可要小心……”

他温柔地说着,看着她的手背心生喜爱,情不自禁地用嘴唇轻轻蹭了下,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心跳得宛如擂鼓。

她的脸上却浮现了小小的微笑,若无其事地问:“那你的手呢?生不生冻疮?”

他一愣:“我没事。”

她却一把把他放在方向盘的手拿过来,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又突如其来,在手背上轻轻亲了一下。

“这就好了嘛!你也不要生冻疮!”她努力镇静,却连细长的脖颈都泛起粉红。她再想像上次那样甩开车门溜走,却被他紧紧捉住了手腕。

“你……”征北定定地看着她,“你等我,你等着我。”

我会努力,会争气,会出人头地,会让自己努力配得上你。

时代变迁沧海桑田,只要他肯上进,绝不会一辈子碌碌无为只能做她一辈子的司机。

她笑了,小小的脑瓜歪了一下:“你知道的,我总是最相信你的。”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出生开始,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缺少过她。

谁先动心早已经说不出清楚,可是自己喜欢的女孩也一样喜欢着自己,大约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幸福的一件事。

他没有问过她,当初拼命考上离家远的市一中,又苦苦哀求让爸爸找他来接送她,是不是她当初的“小阴谋”。

她也没有问过他,知道读高中无望只能回厂里当司机的那个暑假,他一天也没有联系过她是不是他最后的挣扎。

“读外文不一定要在北京啊,去上海一样可以。”她小心翼翼地替他们两个人谋划,“上海那边外贸的机遇很多,你脑子灵活,肯定可以做得很好。”

他点点头,说:“……我已经跟着工会的会计学了两个月了,虽然是打杂,但也多少能学点东西。以后要是能帮厂里出省办点事,也能累积点经验。”

“等你去上海读大学,我攒点钱,就来上海找你,做生意也好,开出租也好。”他小声说,“听说现在上海的出租车司机一个月能赚几千块,几千块哇!要我也能赚那么多,肯定就能娶你了。”

这是他第一次说到娶她。

凯丽的脸霎时涨得通红,捏着他的手背掐了一下:“哇,你这个人真的是。我还在上高中你就说要结婚的话了,这叫欺负祖国的花朵,懂不懂?”